冯曦轻轻“哦”了一声，“如此说来，霍将军便是你的根芽了？”
阿皎便嫌弃地一撇嘴，“这么肉麻的话说来做什么，是嫌我朝食吃的太饱了么？”
冯曦眼波一转，“既然你不想听，我们便说说昨日那位，什么君？长得是细皮嫩肉，一副花容月貌比女子更甚啊。”
阿皎喂嬗儿吃了一片笋脯，嬗儿不喜欢吃这个，皱眉东躲西藏，和阿皎的手做着斗争，“这有什么，我们嬗儿长大之后，肯定会生得比昭平君还要好看。”她挑眉一笑，将笋脯抵到嬗儿的唇边，语气认真，“只要嬗儿吃了笋脯，以后才会变得好看。”
嬗儿拼命捂住嘴，声音瓮声瓮气，“我不，阿爹说了，男儿生得好看有什么用，要有一身本事才有用呢。”
阿皎蹙眉，“你倒是会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一边的兰泽刚热了牛乳过来，端至嬗儿面前，见缝插针地转移话题，“像谁不好，要像那昭平君，听闻前几日，大约就是上元之后，他竟然连千金乐馆都给掀了，小郎君还是像君侯的好，为人沉稳，器宇轩昂。”
阿皎没好气地将自己手里的笋脯塞进了嬗儿的口中，“你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嬗儿如同吃了毒药，连忙咳着爬开去了，阿皎想再夹一块喂给他，他已经扭着躲到了冯曦身后，她也只能作罢，“千金乐馆做了什么，叫昭平君这样动怒？”
冯曦看了好戏，笑道：“好了好了，现在谁可都不许提了，再提，有些人可是要动气了。”
阿皎轻轻地哼了一声，心里却是漫然想着。
霍去病究竟在何处呢？
他此时此刻，又是在做些什么？
他的闷气，到底什么时候才生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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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交里市看了百戏，百戏结束时便又起了风，天色晦暗，积云堆叠，蓄着浓浓雪意。
百戏班子在台上谢了幕，围观的民众高声喝彩，陈偃独自坐在一众惊喜喝彩的民众之间，以手支颐，却神色淡漠。
此时，三宝颠颠地跑了过来，打起伞来，“君侯，千金乐馆的温主事回来了。”
陈偃将手里渐凉的手炉抛给他，“终于回来了？这么些日子，也该躲够了。”
“是，特意备了礼，到府上来赔罪了。”三宝答道。
“如此，便该回府上去瞧一瞧，她打算如何赔罪。”陈偃便拍了拍手，道，“赏吧。”
三宝得了命，连忙对身后的从人道：“君侯赏——”
身后的从人们一贯知道自家君侯的排场，一早便预备下了簇新五铢钱，一听三宝吩咐，便一把一把地洒了出去，砸得那百戏台子上满是叮咚钱响，满目铜光。
陈偃这才勾起了唇角，打道回府。
府门口列着千金乐馆的车架，听见主人翁车马辚辚归来，那车帘才微微一动，下来了个披着赤色茱萸纹披风的丽人，正是笑意晏晏的温姬。
“君侯长乐未央。”温姬对着停下的车架行了一礼。
见那车马停驻，三宝打起车帘，貌若好女的昭平君慢悠悠地下来，“稀客啊。”
“妾若是再不上门赔罪，想来是千金乐馆都要被君侯拆了。”温姬掩口，露出一丝苦笑。
二人进了府门，穿过前庭入了前堂，堂上的炭火便不曾断过，更有落地的鎏金豹首铜熏炉中泄露出缕缕白薇香气，若是闭目，只会觉得温暖如春。
陈偃解了氅衣，懒洋洋地揽过隐枕，“温姬此言，本侯倒是不懂了，温姬错在何处？”
“君侯与我何必绕弯子？君侯此次落我的面子，不外乎是因为知晓了那日长平侯府发生的事情，有意警戒于我。”温姬低低一笑，“长公主殿下好面子，长平侯府里虽是大肆查问，但是对外却将曹女君中毒一事瞒得极好，前一日事情才发生，第二日君侯便掀了我的乐馆。妾从前一直以为，君侯生性风流不羁，原来君侯看似超然物外，实则亦是耳聪目明。”
能将眼线神不知鬼不觉地插到长平侯府上，不知该说是长平侯府百密一疏，还是这位年轻的君侯手段过人。
“若非我留有耳目，如何得知温姬安排下这一出好戏。你本来是欲利用白驹离间卫霍，却不成想卫皇后竟然这般看重于她，令你的计策落空。她坏了你的好事，你自然是要将她除去的，毕竟她曾经是乐馆出来的人，想来多少也知道些乐馆的密辛。”陈偃微微一哼，目光中隐隐有锋锐之光，“往药中下毒，若是曹璧君果真身死，既能除掉她，又能令卫霍彻底撕破脸皮，实在是一出狠辣之计。”
温姬听他说来，面上的笑意却不变，“妾的安排终究还是叫君侯看破了，若非是行到这一步，妾亦不愿取她的性命，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满盘布局已成，不能纵了这一个变数。”
陈偃见她的笃定神情，心中的不解如浓重堆叠的雪云，“我实在是不懂，如今陈氏一脉已经败落，只剩我这担不起重任的浪荡子，你们的满盘布局又是为了什么？即便是令卫氏堕入尘泥，姑母又能从长门宫中复立么？衰败的陈氏便又能重新立于不败之巅么？”
“君侯或许此刻觉得温姬是痴心妄想，但温姬却始终觉得来日可期，正是这一念头，令温姬苟活至今，日日夜夜，不敢忘怀。”温姬的眼中似乎有熊熊的火焰，映得她身上的披风愈发红殷。
陈偃自嘲般一笑，“疯了，你们真是疯了。”
“君侯或许如今不想要这一切，但如您所说，您是陈氏最后的希望了，日后这些荣耀，最终还是要交付到您的手上。您不必身先士卒，自有妾等为您鞍前马后！”
温姬挥开衣袂，深深地伏拜下来。
陈偃看着伏拜在地上的温姬，正欲斥她为疯妇，只是想到一个诡异的可能性，张口的话便咽了下去，转而换了一种颇为遗憾的语气道：“只是我终究是个浪荡子，即便是将这些荣耀交付给我，我亦承受不起，若是昔日姑母留下半点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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