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偃的脚步一滞，阿皎走在他前面两步，倒是并未发现他的异样。
陈偃看着走在他面前的女子，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背影倒是真的有几分……的影子。
他眉目微微一凛，将自己心中的话压了下去。
若要保护阿皎，将此事深埋心底，是最好的法子了。
他恢复了那种轻轻松松的语调，“并没有，想来其来源并非是长安。”他觑着阿皎的神色，见阿皎并不见怪，才道，“或许你不必这么急，此事抽丝剥茧，非一日之功。”
阿皎穿过前庭，语气波澜不惊，“我其实也并未报多少希望，毕竟……毕竟也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便是寻到了，也未必是我最初所想的样子。”
她顿了顿，“所以，君侯今日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陈偃好笑，“你在我面前，为何总是这般戒备？”虽然这样说着，他还是将那个提着的包裹扔给了阿皎，语气漫不经心，“府中准备修缮，自藏书阁中寻出不少积年的旧书，其中有几部医典，留在我那里也不过是束之高阁，装点门面，不如送给你，还能真的济世救人。”
阿皎打开包裹，便是一股子霉味扑面而来，呛得她连连咳了几声，“咳咳……这么一股子霉味，怕是早就被虫蛀坏了。”
陈偃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你善加利用吧。”
阿皎略略白了他一眼，不过自然不敢明面上叫他看见，收起包裹往前堂一扔。
此时日头渐高，小药童们欢欢乐乐地蹦进来，向阿皎问好。阿皎笑着点头，嘱咐他们去抓药和安排病患，门外渐渐有病患入内，阿皎也就顾不得陈偃了，道了声谢便掀帘入了前堂，开始行医问诊。
今日病患不多，为一个孕妇诊完脉之后，便没有人再入内了，阿皎叫了两声负责传叫病患的小四，却迟迟不见他蹦跶着进来，满怀好奇地出去一看，却是陈偃坐在廊下，与小四正说着话。
冬日的阳光温暖而淡薄，照在他的白衣上，泛着白玉一般淡淡的光泽，无端令人觉出几分静好的气息来。
白衣的郎君正用好听的声音问小四，“你家娘子每日就在这里行医么？早出晚归？”
小四奶声奶气，“不是，这几日阿皎姐姐都住在医馆里，不回去啦。”
一问一答，彻底打消了阿皎先前所谓的静好，她沉了声音，“小四？”
小四听见阿皎的声音，连忙做了个鬼脸跑了，跑的时候，还不忘揣着陈偃收买他的饴糖。
阿皎瞥见了，眉间装模作样地一皱，“呀，有些人贪着吃糖，小心甜掉了牙齿。”
小四正在换牙，如今当门的两个牙齿都掉了，笑起来都漏风，听见阿皎的话，慌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委委屈屈地看了陈偃一眼，小心翼翼地蹭过来，十分不情愿地将手里的糖交给了阿皎。
小手掌心里躺着四枚琉璃般的饴糖，阿皎拿走了三枚，“不许贪吃。”
小四喜不自胜，欢快地攥着糖跑开了。
阿皎看着他的身影，倒有几分想念嬗儿。
陈偃看着她拈了一颗糖放入口中，唇边微微泛起笑意，“你若是喜欢，我这里还有。”
他倒是大方地自袖口中拎出一包来，想来若非是阿皎撞见他行贿，这一大包的糖便都进了自家几个小药童的腹中。
“我又不是小童，哪里这般喜欢吃糖。”阿皎抿了抿舌尖甜蜜滋味，“君侯今日前来，难不成只是为了来行贿？”
陈偃笑着掸了掸自己的袖袂，“霍去病惹你生气了？”
阿皎瞥见他唇角的笑便觉得头痛，下意识矢口否认，“没有的事。”
陈偃挑了挑眉毛，“若非是他惹你生气，便是你令他恼怒了。”
阿皎缄口不语，本来这几日便因此而心情郁结，被他这样一说，更是添了几分烦躁，“不必君侯费心。”
见她这样的神色，陈偃倒也不恼，慢条斯理地道：“今日瞧你医馆里空空，不如等下一同去交里市，那里新来了个百戏班子，履火、寻幢十分有趣，也好解一解你这心中的烦躁。”
阿皎兴致缺缺，“不必了，近日医馆中有孕妇借住，她即将临盆，我脱怕是不开身。”略顿了一顿，“日后也许我会离开长安……”
陈偃愣了一愣，“这般严重，竟迫得你要离开长安？”他趁热打铁地劝道，“你不妨趁这几日好好想清楚，他是否是你的良人。”
阿皎闲闲地以手在额前支了个凉棚遮挡日光，“他若不是，君侯是么？”
陈偃轻轻笑了一声，目光望向庭院里，侧厢药房里正煮着不知什么药，有药烟飘散出来，一缕缕地游移在空中，被日光映得微微发亮。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极浅淡，又轻松，“他不是，我自然也不是。”
阿皎始终没有弄清楚这位君侯，突然造访是为了什么。
他只是在日光明媚的午后，坐在廊下，目光细细地描摹着她，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欣喜，和一种不可名状的沉重。
“离开长安也好……”他若有所思，神情中略有不舍，却也释然。
阿皎有些莫名其妙，他似乎就是心血来潮地来看了她几眼，然后便拍拍袖子走人了。
午后总是最安静空闲的，阿皎到了后庭，看见冯曦支着高高的腹部，坐在竹林里的石榻上，慢悠悠地喝着一盏阿皎早起为她炖的补品，身边还有一个红泥小炉，炉上正烹着茶汤。
阿皎见她面色红润，知道她是昨夜休息好了，便也擦了擦额上的汗，“师姐倒是空闲。”
冯曦慢条斯理地将盏中补品饮尽，才偏过头来看阿皎，“我还当霍将军这几年一直没有得手呢，原来你早就与他……嗯？”她揶揄一笑，“都住到人家府上去了，怎么又搬出来了？”
阿皎登时便脸上一热，“师姐！”
冯曦毫不心虚，“唔，晨起无聊，在院中练剑又怕吓到了你那个小侍女，便飞身上了屋檐晒晒太阳，谁知便听见二人闲话。”她以手指点了点阿皎，“那位白衣的年轻郎君对你似乎也是颇为有意啊。”
喜欢明月皎兮请大家收藏：(m.zuiaixs.net)明月皎兮醉爱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