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开口想要拒绝，却被霍去病抢道：“怎么，掌门不会这样不近人情吧。”
冯曦上前几步，开口道：“师祖，不防让他们见一面，否则……”
掌门强压着怒意道：“便依你所言，但你与冯冶二人，必得在一旁看着！”
冯曦低下头去，在他看不见的阴影里轻轻勾起一抹笑来，“是，师祖。”
掌门拂袖而去，衣袂被门口缠绕着的铁链缠住，怒上心头，挥手斩断。
身后的掌道人纷纷敛气，随其离去。
霍去病扬了扬眉，感慨道：“力气真大。”
冯冶皱着眉看他，霍去病笑，“实在是老当益壮。”
解药服下去不过一刻，那种疲软乏力的症状便渐渐消失，霍去病活动了下手腕。冯冶去而复返，对他道：“出来吧。”
霍去病行动已经恢复自如，站起身来，牢室外的弟子提着灯，引二人往外走。等走到戒律堂门外，冯冶抬手示意他止步，道：“你先下去吧，我送霍将军过去。”
弟子恭敬应是，将灯笼奉上。
长生宗位于山中，遍植松木，都有千尺之高，枝叶绵幂，骨骼凌云，在深秋的夜里，风里满是松叶清苦香气，更添一重清冷。
二人踏破夜里秋霜，一路行来，身穿雪白深衣的弟子拱手作礼。
霍去病突然出声道：“你们自幼便在此山之中修行？”
冯冶的声音自夜风里传来，“我们自幼便被长生宗收归门下，从普通弟子做起，至十岁时，依个人资质，被各位掌道人挑选，分入医道和武道进行修行，十四岁时便可下山。至于阿皎，则是个异类。”
霍去病道：“嗯？”
“医道曾有三位掌道人，第一位是荀长风荀师叔，他医术过人，是师祖第一得意的弟子，但在早年飞将军李广平叛羌族之时，丧命于边塞。第二位是张曼倩张师叔，张师叔虽然医术精湛，但志不在此，任掌道人不过一年便舍印而去，不知所踪。第三位便是阿皎的养父，志在行商的闻人师叔。三位掌道弟子离去，医道无人支撑，阿皎自幼便是被当做掌道弟子培养的，只可惜师祖大约心中对闻人师叔弃医从商心怀怨怼，对阿皎也常加苛责。”
二人入长生宗后院，廊下风灯摇曳。冯冶的声音略略放低，“阿皎是医道未来的掌道人，更是师祖牵制闻人师叔的一枚棋子，师祖从未断绝过将闻人师叔召回师门的念头，必不会轻易地将阿皎交给你。”
霍去病问道：“冯兄提及阿皎身世，只是为了劝我放弃带走阿皎？”
二人停在一处楼阁之下，楼阁四周植着高大木樨，风中皆是丝丝缕缕的木樨花的清甜香气。
冯冶只是轻轻地一笑，“阿皎吃了很多苦，你若是带走了她，必定要待她好。”
这也算是，他这个师兄的一点企望。
楼阁下未配玉牌的小弟子看到冯冶，恭敬行礼，冯冶抬手示意他们下去，小弟子们面面相觑，却不敢依言退下。
冯冶也并不多话，抽剑出鞘，随手一挥，皓皓剑光将一棵粗壮的木樨劈作两半。
花香散乱。
“我说，退下。”
小弟子们作鸟兽散。
门被从内打开，冯曦打量了一眼门口倒下来的木樨花树，问冯冶道：“好好的怎么生气了？”
霍去病也去看冯冶的脸，但是那脸上依旧是古板无波，也不知道冯曦是如何看出来他生气了的。
冯冶收剑回鞘，道：“无事，阿皎呢？”
冯曦道：“在楼上呢。”
冯冶转身对霍去病道：“你先上去探看吧，楼下有我与阿曦守着。”
霍去病轻道一声多谢，随后便快步上楼去。
他轻轻推开门，先入眼的是一扇精致纱屏，纱屏上挥着踏云衔花的雀鸟，中间有一道剑痕，隐隐映出其中的人影。
女子梳着垂髻，一手轻轻扶起广袖，将煮好的茶汤分入漆碗。纱屏后烛火婉约，映出她纤细的皓腕，轻点铜杓的指尖。
她听见有人上楼，却只隔着纱屏看见了一道身影，好奇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人？师兄师姐呢？”
霍去病绕过纱屏，在她对首的坐茵上坐下。
茶香氤氲，阿皎穿着一件柳绿色信期绣的绕襟深衣，低头分茶的时候，露出的脖颈和手腕如玉般洁白。
“你怎么知道是我？”霍去病接过她推过来的茶碗。
“每个人的足音都是不一样的，你一跃三阶，中气十足，软骨散已经解了？”阿皎问他。
“解了。”霍去病道，“你呢？”
“师祖给我的解药只够维持半个时辰，方便我与你叙话。”阿皎不急着饮茶，示意他把手腕探出来，“我给你把把脉。”
霍去病将手递过来，看着她修长如玉的指尖按在自己的腕间，道：“是你将我的身份透露给他们的。”
“不错。”阿皎确认了霍去病体内并无异样，才松了手，“霍将军的身份，若是拿出来吓吓人，必然是一吓一个准。”
她唇角微微弯起，唇畔有一个浅浅梨涡，这是今夜见到他以后露出的第一个笑。
霍去病道：“如你所愿，现在他们愿意放我走，那你做什么打算？”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阿皎，生怕她就无波无澜地说出不干他的事情，或者是就此嫁去小细流庄的话来。
阿皎放下手中分茶的铜杓，道：“冯师兄和冯师姐会在送亲途中假扮沙盗劫走我，因此你必须先走，你一直留在这里，只会令师祖和文姬心生戒备，所以你必须先走。”
霍去病道：“他们为何要助你？从前见他们同你也并不相熟。”
阿皎托着下颌道：“大约是感谢我的春风十里鸳鸯于飞成其好事了吧。”她瞥了一眼霍去病，“我同他们相识十余年了，同你相识不过月余，怎么，还不许我信我师兄师姐了么？”
此事自然是真，方才冯曦先至一步，趁着给她喂药的机会，将她与冯冶的计划在她耳边轻轻说来。
说罢之后，还一副自得之色。
阿皎自是不曾料到他们会为她做到此种地步。
“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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