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曦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恨不能手起剑落，剁了这个师妹。
她冷笑道：“文姬虽然心思狠毒，但是有句话却没说错，你实在是妖滑。”
阿皎赶紧连她握剑的手一起抱住，痛哭流涕，“师姐你饶了我吧，求你饶了我吧……其实你倾慕冯师兄冯师兄也心悦你，所以我做的也不算错对不对，嘤嘤嘤……”
她这么哭嚎，冯曦哪里还砍得下去。她的脸上漾起一抹浅淡的红晕，伸手挽起一缕耳发，脑后的新妇发髻为她平添几分婉约丰熟，推了阿皎一把，“死相，装什么装。”
她与冯冶本就是心意相通，只因她不肯低就，冯冶不肯明言，便一直耗到了现在，阿皎那加了料的安神汤，未尝不是歪打正着，促成了好事。
阿皎身上无力，被她一推便软软倒了下去，倒是将冯曦吓了一跳，“装什么呢？”
阿皎苦笑，“这可实在不是我装，师祖在我一日三餐中加了些好东西，我每日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不信的话，师姐来试试。”
冯曦伸手去探阿皎的脉，又试了试她的腕力，果然绵软无力，这症状她倒是熟得很，那是之前师祖研配出来教他们对付沙盗的软骨散，此刻竟然用在了无辜的同门身上。
她不由得蹙起了眉，怒道：“是软骨散！他们竟然敢这样对你？我这便回去请师傅出关，主持公道！”
阿皎摇了摇头，道：“师姐何必费力，此次搜捕，连武道弟子都尽数下山，师叔会没有半分耳闻么？只是不愿意插手其中罢了。”
“那你打算如何？是真的要嫁去小细流庄？郭行呢，郭行便眼睁睁瞧着你被挟持送嫁？我听闻在此次下山搜捕你之前，郭行被遣往西域，至今仍然未回，阿皎，若他回来，未必会……”
“我与他恩断情绝，不必再提他。”阿皎的目光微微垂下去，“师祖和文姬防范严密，整个长生宗也是装聋作哑，我怕是插翅也难逃，只能先按捺下来，再图后策。”
冯曦微微挑眉，“我便知道，以你的性子，哪有这么容易罢休。”
阿皎咬唇而笑，道：“师姐，阿皎有一事相求。”
冯曦收剑回鞘，坐于榻边，“可是忧心你那个囚在戒律堂里的相好？”
阿皎面上一红，“他才不是我相好。”又一顿，“他被囚在戒律堂？”
戒律堂是长生宗囚禁违禁弟子之处，其中也关押着不少恶徒，怎么能将霍去病关去那里！
“瞧你，知道你眼睛大，莫再瞪了，还说自己不忧心他。”冯曦自以为了然地一笑，点了点阿皎的肩。
阿皎道：“我忧心他非是儿女私情之故，你可知他叫什么？”
冯曦不以为然道：“叫什么，是叫大牛么？霍大牛？”
阿皎摇了摇头，“师姐，霍去病这名字，你可熟悉？”
冯曦道：“谁人不知霍去病？大汉的战神……”她顿了一顿，这才回过味来，“他是霍去病？”
难怪，冯冶总说此人器宇不凡，来历必不寻常。
但谁能想到，这个死皮赖脸跟着他们小师妹的人，竟然会是骠骑将军霍去病！
阿皎见她满面惊诧之色，继续道：“如今大汉收复河西，酒泉已是汉土，长生宗扣押骠骑将军会引来如何的祸患，不必我多赘言，郭解一族的先例，犹在眼前。”
侠者，惜诺、重义、轻淡生死，以武犯禁。
为汉朝天子所忌。
如今大汉朝廷迁徙豪强，打击游侠。而似长生宗这般的门派，越是声望隆重，越是容易为朝廷所忌。
冯曦深吸一口气道：“咦——我那时还经常赶他去拾柴火呢！”她摇了摇头，“霍去病其人，你可了解？以你所见，他此番随你来此处，可是来此处暗中查探长生宗的？”
阿皎摇头，“你怎么这般想他？他是无辜被我牵连进这桩祸事来的。以我这月余以来同他相处，此人虽然有时飞扬跳脱，不着边际，但也算是光明磊落，正气凛然。若是真的是奉命而来，以他的性子，大约也不屑为这些阴私刺探之事，还不如率他的精锐铁骑来荡平了这座山门。”
冯曦道：“行了，我明白了，我等下便去寻师祖，向他陈明利害。”
阿皎动了动手指，勾起她的衣角摇了摇，“多谢师姐，还请师姐送他出山门啊，阿皎再做几瓶春风十里鸳鸯于飞给你。”
冯曦“噌”的一声亮剑，阿皎立刻闭嘴。
走的时候，冯曦还不忘挥剑砍了半幅屏风，“砰”的一声，吓得阿皎垂死病中惊坐起。
冯曦勾唇一笑，“做戏也要做全套。”
冯曦出了阿皎的寝居，门口的配剑弟子连忙行礼问好，冯曦目光瞟过他们腰间玉牌，冷冷道，“我竟不知，行侠仗义之剑，如今竟然用来禁锢同门。”
弟子们噤声不语。
转过廊角，冯冶正凭栏等她。见她步伐比平日里略重上些许，便问道：“为何生气？”
冯曦冷笑道：“我平日里只觉得外面天下颇多污浊，仗剑行侠，锄强扶弱，方不负十年苦学武艺，可如今回头看看，师门之中竟如此乌烟瘴气，何来的武者狭义，医者仁心？”
冯冶伸手拦住她的肩，微微叹了口气，“人不违心，方不负剑，方不背道。”
冯曦抬头看他，微微一笑，“我以为你会阻止我。”
冯冶好笑地替她挽起一缕落下的耳发，“娶得悍妻，便只好随她大杀四方。”
冯曦捶他，“说什么呢！”
冯冶连忙改口道：“贤妻贤妻！”
冯曦笑着偎进他怀里，满意道：“这才对。”
文姬看着冯曦冯冶携手离去的身影，问身边的小弟子，“方才冯曦入内，都说了什么？”
小弟子轻声道：“只听见阿皎师姐……”她瞥了一眼文姬神色，改口道，“只听见阿皎哭着说自己错了，不该暗算冯师姐，中间又起了些什么争执我等并未听见，只知道后来冯师姐又挥剑劈了折屏，大约是二人又生了龃龉。”
文姬道：“我知道了，你们几人继续看管好她，她擅医道，半点药草都不许送到她手里去。”
弟子恭敬道：“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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