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川看着阿皎一直对霍去病频送秋波，终于忍不住了，将银碗重重搁下，连大半酒液都溅出来了，看着霍去病道：“你可敢和我决斗？”
阿皎的脸一下子煞白。
霍去病稳稳地端着那只银碗，“乐意奉陪。”
阿皎果断道：“不行！”
两个男人齐刷刷地看向她，汉话和月氏语齐齐问道：“为何？”
“阿勒川！”首领终于发话了，“来者是客，不要这样失礼！”
“阿爹……”
首领打断阿勒川，声音难得严肃，“回来！”
阿勒川看了一眼霍去病，又看了一眼阿皎，终是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阿皎感激地看了一眼首领，然后站起身来，朗声道：“多谢二位的酒，阿皎今天喝的已经够多了，这两碗酒实在是喝不下了，不过二位还都给我唱了两支歌，阿皎不会唱歌，就跳一段舞回报二位的歌吧。”
她只当做不知道祝酒歌的内涵，用一支舞来回报两支歌，既委婉地拒了阿勒川的示爱，又不至于让他面上难堪。
首领倒是很欣赏她这样的举动，浑然不顾身边儿子憋火的神情，哈哈笑道：“好啊，阿皎就不用喝酒了，跳支舞吧。”
阿皎笑起来，行了个月氏的礼节，“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起身，走到了中间篝火合围间的空地上，和霍去病擦肩而过的时候，轻声道：“赶紧回去。”
擦肩之时，她的衣裙蹭过霍去病的手背，他下意识的便伸手，柔滑的丝绸自掌心滑过。
他回过神来，将银碗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走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从头到尾，就像一个不通习俗而闯了祸的普通外族人。
阿皎平日里手腕和足腕上都戴着一对缀有银铃的镯子，即使是扮男装时也不曾换下。此刻她举起手来，将双手合在耳畔，轻轻拍动，足尖也随着这律动轻轻相和，一时间，轻灵的银铃声便有节奏地响了起来。
她一手牵起裙角，一手在眼前晃动出波浪般的弧度来，霍去病还未捕捉到她眼中闪动的笑意，她的舞已经开始了。
阿皎跳的是一支康居胡旋，她张臂作舞，急转如风，足尖轻点回旋，
姿态轻盈如同飘雪，如飞蓬，如轻鸿，水蓝色裙裾飘散，如同传说中的蓝莲花般舒展绽放，而腕间银铃，身上松石随之摇晃出轻灵而活泼的音节。这支舞极美，跳到一半的时候，胡笳和筚篥的乐声混了进来，配合着她的舞步，时而敏捷，身上的银铃晃出急促的节奏，将看客的心抛出去，又勾引回来，时而放缓，双手如莲花般纠结开落，似有风荷不胜水凉般的情致。
她轻功颇好，又身姿柔软，许多姿态做来都是洒脱动人，偏又因着她那副娇妍容貌，带出一段不自知的撩人妩媚。
几乎所有在场的人都被这个跳着舞的异族女子所吸引，阿珂苏和阿勒川看得如痴如醉，高声叫好。
连霍去病眼中，都飞快地掠过了一丝惊艳之色，然后，久久停留。
一舞作罢，阿皎定格在一个振翅欲飞的姿态，衣袂被风吹拂，仍微微喘着气，又行礼向首领致意，满场喝彩，掌声雷动。
她起身时，撞上了霍去病的目光。
她抛了个目光过去，那意思是，“等下帐篷边等我。”
霍去病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等夜宴终于结束，阿勒川想拦住阿皎说几句话，却发现阿皎一转身就不见了，郁闷地被首领便唠叨边拖回帐子里去。
阿皎绕开三三两两离开的人，走到僻静的帐子边，霍去病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他似是喝得多了些，靠着帐子，目光也不似平日那般坚定明亮。
阿皎看到他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她想到刚刚那首悠长的汉家古调，还有递过银碗时，那只指节修长的手。
“霍将军，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呀？”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
“我凑什么热闹了？”霍去病似乎喝得多了些，声音沉沉的，“不是为你解围么？”
“解围？”
“不然呢？”霍去病突然探身过来，逼得阿皎倒退两步，挑起眉毛，“你不会是以为我也和那个阿勒川一样，瞧上你了吧。”
瞧上她又怎么了？
阿皎挥手赶开他喷出的酒气，不服气道：“不是我自夸，我生得还是颇为标致的，阿勒川瞧上我又怎么了？”
霍去病忽地一笑，伸手在她鼻尖拧了一下，“不知羞。”
阿皎拍掉他的手，朝他皱鼻子，“总之你明日尽快走。”
“你与我一同走。”
阿皎道：“我都说了，我要在此处多住几日，你先回去。”她想了想，“阿勒川脾气烈，你今夜闹了这一出，怕是在小月氏的日子不好过。”
“你怕我受伤？”
霍去病斜靠在帐子边，那样子像是随时都会倒下去。
见他一副打定主意，她不走他也不走的样子，阿皎道：“他教训你，干我什么事？”
说罢便走了。
霍去病看着那道水蓝色的身影跑开，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她走了一段路，到了一间装饰华丽的帐子前，帐子里的女子出来接她，他有印象，是方才那个席上与她一直说笑的女子。
看着阿皎进了帐篷，他又在外面守了一会儿，才转身回到首领安排的帐子里去了。帐子内铺着厚厚的兽皮，在大漠的深秋天气里，枕着这样厚厚的兽皮也并不觉得冷。他躺倒在垫褥上，闭上眼睛，忽又睁开。
真是奇怪，一闭上眼，就看见火光中，穿着蓝色罗裙跳舞的姑娘。
他又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闭上眼睛，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蓝色罗裙的姑娘在他梦里跳了一夜的舞。
早上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了一夜的胡旋，居然有点头晕脑胀。
他掀开身上的被子，爬起来，看见帐内的小几上放着一碗汤水，触手仍温，他拿起来一闻，是解酒汤。
霍去病喝了一口，随即脸上的那点笑就消失了。
“噗——呸呸呸呸呸！”
哪里来这么苦的东西？
呸呸呸呸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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