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我一起，过去。”眼下也顾不得矫情，温婉拉住萧润泽的胳膊，一路迷蒙着眼睛，跌跌撞撞到了水潭边。
原本白日里清澈的水面在黑夜里幽深而不见底，轰隆的水幕冲下来，激荡的水面晃得人心头直跳。
“怕了？”身旁，萧润泽幽幽开口。
温婉还没听清楚他话里的情绪，下一秒就被大手拎住了后衣领，整个人被直接甩向了水面。
如果是在意识清醒之下，萧润泽的偷袭不可能这么轻而易举，糟糕的是，温婉中了药，脑子跟身体的机能都迟钝了很多。
在双脚即将触碰到水面的瞬间，男人停住了动作，坚硬有力的臂膀平直提着温婉，轻飘飘的就跟拎着小鸡一样。
彼时，温婉受限于身高跟脚下深不见底的水潭，僵硬得没办法进行反抗，只能用森冷到足以杀人的目光盯着对方，“萧先生，你想跟我成为敌人？”
到了这种境况下，温婉竟是一点都不显得狼狈，还能称呼一句萧先生，代表着她还愿意谈判。
否则，只要她解了这药，就是萧润泽的死期。
男人看着面前杀气腾腾的小鬼，就跟在狼窝里见到的狼崽一样，嘴角只冷冷勾起了一抹弧度，冷硬地吐出了几个字，“叫大哥。”
什么？
温婉一愣，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萧润泽是什么意思。
看着小鬼面色潮红，还一脸傻相，男人嘴角的弧度柔和了不少，还破天荒解释了一遍，“从现在开始，不是萧先生，而是大哥。”
温婉这回明白了，却觉得这人神经病，哪有人想认拜把子兄弟用拎领子威胁的。
不过人在屋檐下，温婉也不是个死撑的人，上下嘴皮子一动，“大哥。”两个字无比顺畅娴熟地就喊了出来，“满意了吗？”
萧润泽点了点头，没有过多表情的脸上看不出好坏，正当温婉以为自己要离开水面的时候，却听见又一个奇怪的要求，“还有，不许早恋。”
不许早恋？
这又是什么狗屁要求，正处于中药烦躁期的温婉想也不想就爆了粗口，“有病。”
话音刚落，面前的男人眉梢一动，指尖一松。
“噗通”一声，水潭里顿时水花四溅，温婉的身影直接就沉了下去，连一点叫声都没喊出来。
冰凉的潭水没过头顶，四肢百骸都仿佛在咆哮着钻心的疼痛，温婉明知道这可能是上落入水潭的后遗症，却始终没有办法控制自己。
疼痛的记忆只维持了几秒，随后就被一只大手重新捞了起来。
“咳咳”一出水面，温婉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张着嘴巴大口呼吸着空气。
在模糊的水雾朦胧中，萧润泽蹲在她的面前，皱着眉头，下了判断，“你怕水是因为创伤后遗症。”上一次在水潭下边救她，萧润泽可以理解为水太冰，溺水太久造成的抽筋。
可这次，他从头到尾目睹了过程，一眼就能看穿温婉不是不会游泳，而是因为受过创伤。
这比起单纯不会游泳而怕水来说，要克服的因素太多，也太困难。
温婉吐出了一口水，神色沉寂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这是她的秘密，也是她的弱点，足以让敌人弄死她一千次一万次的秘密。
而萧润泽显然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在他的眼里，“一个战士，不能有弱点，如果你不能克服，你永远是战场上死得最快的那一个。”
温婉抬起那双清冷的眸子，直直回望过去，身下是幽深而冰冷的潭水，而面前男人坚定的眸子，仿佛是内心深处另外一个在极力挣扎的自己。
感觉到男人松手，这一次的温婉没有再露出震惊的表情，她紧紧闭上双眼，配合着努力放松身体，调整自己的呼吸。
她知道，萧润泽说得对，这个弱点，是致命的，也必须克服下来。
当鼻腔重新接触到水面，耳畔传来“咕噜噜”的水流声，温婉感觉到那熟悉的疼痛再次袭来，四肢的肌肉不由自主地开始抽搐，让她忍不住紧紧蜷缩成一团。
上方的瀑布轰隆作响，那声音像极了空间撕裂的时候卷起来的咕噜噜起泡声，那种浑身四分五裂，被撕得粉碎的感觉令人头皮发麻，她甚至在恍惚中，嗅到了血腥味。
这一切的场景，都跟她自爆时的场面太像。
她一遍又一遍地说服着自己，脑子里两个声音在同时拉扯着她，直到渐渐能够感知到手脚的知觉。
她没有死，四肢还在身上，身体也没有被撕裂，一切都已经过去。
“哗啦”一声，大手再一次将人提了起来，在超过温婉的承受能力之前，萧润泽把她捞了上来。
双脚触到地面的时候，温婉的四肢虽然没有抽筋，却已经失去了力气。
她单脚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吐出胃里积压的潭水，好一会儿才感觉掏空了身体的水分，整个人佝偻着跌坐在地上，低声说着：“你不该那么早救我。”她刚刚找到感觉，只要再适应一会儿，就能突破心里那道防线。
听出她语气中的不甘，萧润泽却是解开自己的拉链，把作战服兜头给她罩下，“再晚一点，你又得急救了。”也不看看那小脸都冻得发紫了，声音哑得不像样子还逞强，如果她示弱一些，埋怨他一些，萧润泽还不会心疼她。偏偏这小鬼又硬气得很，让萧润泽看着她这小身板，头一回觉得自己下手重了。
那头的温婉可不知道这人的铁石心肠在软化，被人兜头送了衣服，这才觉得手脚关节都冻得发麻，刚裹好了过分宽大的外套，边听着萧润泽这么一句话。
急救。
他们两个之间关于急救的话题，也只有水潭边，在水下的人工呼吸，嘴对嘴。作为心理足够成熟的成年女性，温婉多少有些敏感，表情微微僵硬着，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而从短暂的沉默里，萧润泽也同样意识到这个问题，并肩坐在温婉的身旁，眼神不经意划过那冻得有些苍白的唇瓣，依旧饱满而柔软，只是上面还带着亮晶晶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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