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磊听到那声“先起来”,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紧绷的心弦一松,险些再次软倒在地。他强撑着伤腿,想要依言起身,但左腿传来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额头刚离开地面,身体便是一个趔趄。
一只冰凉而微微颤抖的手及时扶住了他的胳膊。那只手没什么力气,甚至需要借助他手臂的支撑才能站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稳定感。
“莫急。”凌玄的声音依旧沙哑,他借着搀扶的动作,仔细看了看石磊腿上的伤口。凝血草的药效正在逐渐消退,鲜血又开始缓慢渗出,将原本暗绿的草渣染成了深褐色,看起来触目惊心。
庙门外,那只墨麟豹似乎终于压下了对残破石像的忌惮,低吼着,试探性地向前迈了一步,爪尖刮擦着石阶,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它的目光更加凶戾,紧紧锁定在庙内的两个身影上,尤其是那个散发着微弱血气的新鲜血食。
凌玄眉头微蹙。他现在这状态,莫说对付一只二阶巅峰的墨麟豹,便是自保都困难。方才引动石像残留禁制已是勉强,此刻丹田内因《育龙诀》异动而引发的蚁噬感愈发强烈,阵阵虚弱感不断上涌。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庙内。角落堆着一些他平日捡来的干柴,神龛下散落着几块松动的青砖,除此之外,空空荡荡,别无长物。
忽然,他的视线落在石磊刚才撞翻的香灰陶盆上。细腻的灰白色香灰洒了一地,被门外灌入的风吹得微微滚动。
“趴下,别动。”凌玄低声急促道,同时松开了扶着石磊的手。
石磊虽不明所以,但对眼前这位于绝境中给予他一丝希望的道长有着本能的信任,立刻依言伏低身体,尽量屏住呼吸。
凌玄脚步虚浮地快速走到香灰旁,伸出脚尖,极其小心地将那些散落的香灰向着庙门方向轻轻拨动、摊开,让它们更均匀地铺洒在门口区域,形成一片薄薄的灰白色地带。他的动作很轻,尽量避免扬起太多灰尘。做完这一切,他已是气喘吁吁,额角冷汗更多,不得不后退两步,靠在一根腐朽的柱子上勉强支撑。
就在这时,墨麟豹终于失去了耐心,后肢猛地发力,带着一股腥风,如同一道黑色闪电般扑入庙门!
它的目标是离门更近、气息更诱人的石磊!
然而,它的前爪刚踏入那片薄薄的香灰区域——
“噗——!” 细微的声响中,干燥细腻的香灰被兽爪猛地扬起,瞬间弥漫开来,形成一小片灰蒙蒙的尘雾。
“嗷呜!” 墨麟豹猝不及防,大量的香灰被它扑击时带起的气流卷入口鼻眼中。它发出一声既愤怒又痛苦的嘶鸣,猛地甩头闭眼,前冲的势头顿时一滞,动作也变得慌乱起来。香灰迷眼,让它瞬间失去了精准的视觉和嗅觉判断。
就是现在!
靠在柱子上的凌玄眼中精光一闪,一直垂在身侧的右手猛地抬起,用尽此刻所能调动的全部气力,将握在手中的一块棱角尖锐的青砖狠狠砸向庙门一侧那早已松动、半悬着的破旧门板!
“砰!咔嚓!” 青砖精准地砸在门轴断裂处。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破门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猛地向内倾倒下来!
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
正因迷眼而摇头晃脑、动作迟滞的墨麟豹刚好处在门板倒下的范围内。沉重的破旧木门带着积年的灰尘,“轰”地一声,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它的背脊和后腿上!
“吼!!!” 墨麟豹吃痛,发出一声暴怒的咆哮,挣扎着想要顶开门板。但门板虽破,分量却不轻,加之倒下时巧妙的角度,一时竟将它半压在下面,限制了它的行动。
“走!”凌玄低喝一声,一把拉起还趴在地上的石磊,也顾不上虚弱,几乎是拖拽着他,踉踉跄跄地朝着庙宇后殿的方向挪去。
石磊强忍腿痛,单脚跳着,配合着凌玄的拖拽。他能感觉到扶着他的那只手冰冷如铁,并且颤抖得厉害,仿佛随时都会脱力。身后是墨麟豹愤怒的咆哮和撞击门板的砰砰声,每一声都令人心惊胆战。
残庙后殿比前殿更加破败,屋顶塌了大半,露出灰蒙蒙的天空,地上堆积着碎瓦断砖和枯枝败叶。角落里有一个用石头简单垒砌的灶台,旁边散放着一个小小的水囊和几个粗糙的陶碗,这里便是凌玄平日勉强栖身之所。
凌玄将石磊扶到一堆相对干净的干草堆旁坐下,自己则脱力般地滑坐在旁边的石墩上,胸口剧烈起伏,压抑的咳嗽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却连掏出布帕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用手背狼狈地擦去唇边溢出的血丝,在手背上留下一道惊心的红痕。
石磊看着这一幕,心中又是感激又是酸楚,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凌玄缓了几口气,目光落在石磊依旧渗血的伤口上,声音微弱却清晰:“凝血草药力将尽,需重新处理。”
他艰难地挪到灶台边,拿起那个小小的水囊,晃了晃,里面只剩下小半袋清水。他又从灶台旁一个破瓦罐里摸索出几株晾干的、叶片呈锯齿状的褐色草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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