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得晃眼,冷冰冰的,一点温度都没有。以前那张多好,实木的,边角都磨圆了,趴在上面打瞌睡太阳晒着暖洋洋的……”那声音絮絮叨叨,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嫌弃,以及一种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熟稔。
姜砚缓缓抬起眼,这一次,他的视线聚焦了。
在书房另一侧,靠近原本可能摆放着躺椅的空旷处,光线在那里发生了极其细微的扭曲,渐渐地,一个模糊的轮廓显现出来,越来越清晰。
是一个少年。
约莫十七八岁,穿着一身式样古老的藏青色学生装,上衣扣子一直扣到领口,下身是及膝的短裤和长袜,脚上一双旧皮鞋。头发是柔软的黑色,略微有些乱,像是刚睡醒。
他的身体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质感,他正微微歪着头,抱着胳膊,上下打量着那张新书桌,脸上的表情活灵活现:眉头蹙着,嘴角下撇,是百分百的不满意。
他就那样飘在那里,脚底离地大约两三寸,身形随着某种不存在的微风轻轻晃动。
鬼魂。
这个清晰的认知瞬间刺穿了姜砚脑海中坚持了多年的科学,但他没有惊恐的尖叫,虽然肾上腺素在飙升,心脏却奇异地沉静下去,他的面部肌肉维持着原有的松弛状态,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改变分毫,只是拿着水杯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些。
那少年,或者说,少年的鬼魂,完全没注意到房间里的另一个人已经“看”到了他。他飘近了些,几乎贴到了书桌前,伸出半透明的手,试图去触摸桌面,手指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
“啧。”他发出不满的咂嘴声,“连个木纹都没有,光秃秃的,写字肯定打滑。以前那张桌子,右手边第二个抽屉有点卡,要用力才能拉开,里面我还藏过……”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似乎陷入了某种遥远的回忆,透明的侧脸上掠过一丝极淡的迷茫和哀伤。但很快,他又振作起来,或者说,被新发现的不满转移了注意力。
“颜色也不对!以前的颜色多沉稳,这个白不白灰不灰的,像刷了……”他绕着书桌飘了半圈,从各个角度挑剔,“还有这高度,肯定不对,以前我趴着刚好,这个……嗯,不过现在也没人趴着写字了……”他自言自语,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评判里。
姜砚静静地站着,连水都忘了喝。他像一个最耐心的观察者,、沉默地收集着一切信息,视觉的、听觉的、鬼魂的存在形式、外观细节、行为模式、语言特点……无数数据在他脑中飞快归类分析。
少年提到了“以前”,提到了“实木书桌”、“磨圆的边角”、“卡住的抽屉”,语气熟稔得像在谈论自己昨天才用过的东西。结合这栋房子的历史,“叶氏凶宅”,“叶氏家族唯一的继承人,十七岁死于大火”……
一个名字呼之欲出:叶秋白。
姜砚的舌尖无声地抵了一下上颚。
传闻中惨死并萦绕此宅数百年的少年鬼魂,此刻正活生生(死生生)地飘在他新家的书房里,为了一张书桌的款式和颜色喋喋不休。没有青面獠牙,没有凄厉哭嚎,只有一个看起来干净单薄的少年魂灵,絮絮叨叨着。
这反差有点大。
终于,少年结束了对书桌的全面批判,似乎有些累了,他飘回房间中央,身形似乎更淡了些,眼神空洞地投向窗外浓重的夜色,刚才那点生动的挑剔神色从脸上褪去。他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飘着,仿佛和这房间的背景融为一体。
姜砚终于动了。他极其缓慢地,将一直举在唇边的水杯送到嘴边,抿了一口,水温已经凉透了,划过喉咙,给他带来了些许真实感。
他能看见鬼。
这个事实,在此刻,以一种无可辩驳的方式,被彻底确认了。
他放下水杯,玻璃杯底与旁边一个尚未拆封的纸箱顶部轻轻相碰,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飘在房间中央的叶秋白,似乎被这声音惊动,透明的身形波动了一下,他缓缓地、有些迟钝地转过头,视线仿佛越过了姜砚所在的位置,投向更远的虚空。
姜砚屏住了呼吸,全身肌肉处于一种随时可以爆发的状态。他不知道对方是否能察觉,或者会有什么反应。
但叶秋白只是那样“看”了片刻,眼神里没有任何聚焦,也没有惊讶或戒备。好像那声响只是风吹动了什么,或者房子本身一次寻常的叹息。然后,他又慢慢地转回头去,继续面对着他的黑夜和寂静。
他根本没意识到,这个新搬进来的人类,从第一眼起,就把他看了个清清楚楚,听了个明明白白。
姜砚垂下眼,目光落在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指上,那里还残留着玻璃杯冰凉的触感。他极轻地、几乎无声地呼出了一口气。
好吧,他想。
凶宅是真的。
鬼,也是真的。
而且,看起来……还挺话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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