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过柳氏,支支吾吾说这事太险,怕兜不住……可她当时那个眼神……”
老王打了个寒噤,“她让我好好办事,保我全家富贵;敢有异心,第一个死的就是我老娘和刚会走路的孙子……”
“我……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从那以后,他们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一句都不敢多问。我……我也身不由己啊!”
林默静静地等他这阵情绪过去,才缓缓开口:“身不由己……那后来呢?还有别的吗?”
老王一嗓子又开始继续交代起来:“后来疤脸有次喝多了半碗酒,跟手下吹嘘,说‘咱们这雷火子,京城独一份,将来要派大用场’……”
“奴才听不懂,但觉得……觉得他们是想干大事,还是掉脑袋的大事!”
林默静静地听着,面上波澜不惊,只有垂在袖中的手,指尖无意识地快速捻动着那串温润的佛珠。
私造火药,囤积军械,图谋不轨……
林默:“那失败的就地掩埋,没有成功的吗?”
“运走!都定期就运走了!”老王道,“用油布、木箱封得死严实,疤脸自己带人装车,从来不让庄子里的旁人沾手。都是夜里装,天蒙蒙亮就走,神神秘秘的。”
“运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老王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知道!奴才哪敢打听这个!
林默微微颔首,不再追问具体去向,转而问:“多久运一次?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
老王仔细想了想:“多久一次……说不准,有时隔两三个月,有时半年也没动静。好像……好像去年秋天运得特别勤快些,连着运了两三趟?”
去年秋天……那正是柳姨娘倒台前后。空山门活动似乎并未停止,反而可能是更加活跃的时期。
“那些工匠,后来都去哪儿了?”她继续问。
老王脸上肌肉直抽抽:“去年走了一批,听着都像是带着南边口音的。还有几个……去年冬天以后就没再见着。”
“听疤脸说他们‘手艺不成,送走了’……可、可庄子后山那片乱石堆,开春莫名塌了一块,下面……下面好像埋过东西,土是新翻过的……”
林默与石斛交换了一个眼神。所谓“送走”,恐怕是另一种更彻底的“送走”。
“除了火药、军械、金银,他们还让你经手过别的东西吗?比如……书信、账簿、或者特殊的印信标记什么的?”
老王茫然地想了片刻,忽然道:“有!有几次埋的是扁平的油布包,看着不像金银,也不沉。疤脸特意嘱咐要单独埋,埋浅点,不能受潮。”
“还有……埋某些特定箱子时,要在上面压一块特制的青砖,砖上刻着……刻着个像山又不是山的图案。”
“什么样的图案?” 石斛追问。
老王用手指在地上哆哆嗦嗦地比划了一个歪扭的图形,大致是几道起伏的线条,中间有个凹陷。
林默与石斛对视一眼。空山?
问话又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将能挖的细节反复敲打了几遍。老王已是精疲力竭,眼神涣散,问什么都机械地回答,再也榨不出更多东西。
林默朝石斛摆了摆手,后者会意,立刻让门口两个婆子进来,把瘫软的老王架了出去。
门重新关上,屋里只剩下林默和石斛两人。
“让他先睡一觉休息休息,”林默疲惫的闭上眼睛,“把他老娘和孙子都送过去,让他们见见面。派可靠的人看紧院子,吃食照常供应。”
她睁开眼站起身,走到书案前,抽出一张素笺,提笔疾书。
“你现在就派人,把这封信紧急送到枢密院,交给弘毅。让他立刻通过枢密院的渠道,调一队兵丁过来。”
石斛眼神一凛:“老太君是要……”
“直接控制庄子。”林默笔下不停, “老王反水,对方迟早会察觉。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先把庄子捏在手里,把该挖的、该查的,一次性清理干净。”
她把写好的信纸吹干墨迹,装进信封,用火漆封好,递给石斛。
“告诉弘毅,这事不能经官府,也不能用侯府的名义。就用枢密院核查‘边镇军械采买旧案线索’的理由,暗中调人。”
“人数不必多,三五十精锐足够,但领头的一定要可靠。”
“是。”石斛接过密信,转身就要去安排。
“等等。”林默叫住她,“你亲自带队。等兵丁一到,趁夜突袭庄子,把所有管事、庄户集中看管,分开问话。重点控制庄子内外所有可能通风报信的路口。”
“挖东西的事,同步进行。尤其是后山乱石堆和庄子里的仓库、地窖,一处都别放过。”
石斛重重点头:“属下明白。”
次日深夜。
庄子内外一片寂静,只有虫鸣和风声。
忽然,一阵急促却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数十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包围了庄子主要出入口和几处关键院落。
石斛一身利落短打,对身旁一名穿着普通军士服饰、眼神精悍的汉子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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