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荒原。
这个名字在此刻拥有了绝对的重量,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在林悦的感知上。暗红色的大地无边无际,干裂的缝隙如同龟甲上的纹路,深不见底,散发着硫磺与臭氧混合的刺鼻气味。灼热的风裹挟着辐射尘埃,永不停歇地呼啸着,刮过那些扭曲的焦黑植物残骸和巨大怪异的白骨,发出如同冤魂呜咽般的声响。天空是燃烧的暗红,那些搏动着的能量纹路如同活体血管,低低地压在大地之上,每一次脉动都带来令人心智摇曳的压迫感,仿佛整个天地都是一个巨大而饥饿的生命体。
这里的能量场狂暴而混乱,与“墙内”那种缓慢衰败的死寂截然不同。它充满了侵略性,如同无数根无形的针,持续不断地刺探、侵蚀着林悦那本就脆弱的隐匿状态和意识防护。她必须耗费比在墙内多数倍的心力,才能勉强维持自身的存在不被这疯狂的环境同化或撕碎。
孙薇留下的能量痕迹,在这片能量风暴中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得几乎随时会熄灭。林悦必须将“观察”力提升到极限,才能捕捉到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指向东方荒原深处的指引。她像是一个在沙暴中依靠模糊足迹前进的旅人,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剧痛和虚弱如同跗骨之蛆,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被放大了。她感觉“基石”棱柱上的裂纹在能量的冲击下隐隐作痛,内部那些混乱的意识碎片也因为这外部的压力而再次躁动起来。沈逸尘的绝望低语、“基石”规则的崩坏哀鸣、幽蓝意志的冰冷残余……它们如同毒蛇,在意识的边缘游弋,伺机反扑。
她死死守住孙薇留下的方向,将其作为锚定自身、对抗内外压力的唯一灯塔。
时间在赤色的狂风中模糊流逝。她不知道自己在荒原上行进了多久,也不知道具体走了多远。周围的景象单调而恐怖,除了暗红的大地、扭曲的残骸和蠕动的天空,看不到任何其他色彩,听不到任何属于生命的声音。这里仿佛是一切生命的禁区,是宇宙中一个被遗忘的、正在缓慢自我消化的伤口。
然而,就在这片绝对的死寂与荒凉中,林悦的“观察者”本能,捕捉到了一些……不和谐的“杂音”。
那并非物理的声音,而是能量层面极其细微的、规律性的扰动。就像在一片狂暴的海浪中,偶尔会出现一丝来自特定方向的、人为制造的涟漪。
起初非常微弱,时断时续。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她不断深入荒原,这些“杂音”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也越来越清晰。
它们似乎……在调整?在适应她的移动速度和方向?如同无形的猎犬,在空气中嗅探着她的踪迹。
是那些蜘蛛机器人追出来了?不像。它们的能量特征更加呆板、工业化。而这些“杂音”……更加灵活,更加……具有“目的性”。
一种被窥视、被锁定的冰冷感觉,如同细密的蛛网,开始悄然缠绕上她的意识。
“清道夫”……
那个在通道出口旁接收到的冰冷信息,如同警钟般在她脑海中回响。
它们来了。而且,不止一个。
林悦立刻停止了移动,将自身的存在感压缩到极限,如同真正融入了脚下暗红色的沙土。她不再向外散发任何能量波动,甚至连内部的“观察”都变得如同冰层下的暗流,缓慢而隐蔽。
她需要确认对手的数量、位置和……本质。
她如同最耐心的猎人,也如同最警惕的猎物,在赤色的狂风中静静等待,感知着那些逐渐靠近的“杂音”。
来了。
首先进入她感知范围的,是三个能量源。它们呈扇形分散开来,从三个不同的方向,以一种不急不缓的速度,向着她之前停留的位置包抄过来。
它们的能量特征非常奇特。并非纯粹的机械造物,也并非生物。而是一种……介于两者之间的、冰冷的、仿佛被剔除了所有情感和自主意识的“存在”。它们的核心能量带着一丝与“引路人”幽蓝意志同源的冰冷质感,但更加粗糙,更加……“工具化”。就像是被批量生产出来的、用于执行单一指令的杀戮兵器。
它们移动的方式并非行走或爬行,而是如同鬼魅般,在荒原表面低空“滑行”,几乎不带动任何气流和沙尘,只有那规律的能量扰动暴露着它们的位置。
“清道夫”……名副其实。
林悦评估着双方的实力对比。这三个“清道夫”单个的能量强度并不算特别高,大概相当于“墙内”那些蜘蛛机器人的数倍,但远未达到“方尖碑”或“引路人”本体的层次。然而,它们散发出的那种纯粹的、针对“异常存在”的清除意志,以及彼此间默契的配合态势,让她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以她现在的状态,正面抗衡三个,胜算渺茫。一旦被缠住,能量耗尽或者隐匿被破,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避开它们!
她开始小心翼翼地、如同蜗牛般,向着包围圈的缺口——侧后方能量扰动相对薄弱的方向——缓慢移动。她不敢动用任何加速的能力,只能依靠最基础的意识驱动,一点点地拉开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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