颁奖典礼定在第三天下午三点。
两点半，主舞台区域已经座无虚席。各品牌代表、媒体记者、特邀嘉宾陆续入座。锦绣团队被安排在第三排——这是苏晚要求的，不愿太靠前。
小玲紧张地整理着衣角，陈瑶反复检查着演讲稿。苏晚安静地坐着，目光落在舞台背景板上巨大的博览会logo上。
“等会儿你演讲时，”陆衍侧身低语，“我在台下配合播放PPT。”
苏晚点头。演讲稿她昨晚改到凌晨，此刻反而觉得无需再看。那些字句已经刻在脑海里——不是背下来的，是从心里长出来的。
三点整，主持人上台。简短开场后，开始介绍本届博览会的亮点。
“……在传统工艺现代化转型方面，我们欣喜地看到一批优秀品牌的探索。接下来，有请锦绣服饰创始人苏晚女士，分享‘传统刺绣+现代服装’的创业理念。”
主持人报出她的名字。聚光灯下，苏晚走上舞台。
“我是苏晚，锦绣服饰创始人。”
大屏幕出现第一张照片：夜市摆摊的昏黄灯火。
“三年前，我在家乡夜市卖自己绣的手帕。没想过会站在这里。”
第二张照片：县城门店开业，奶奶剪彩。
“为什么做刺绣？因为这是我母亲教我的。她留下的不是某件绣品，是拿起针线时的专注与敬畏。”
她稍作停顿：“但今天我想讲的，不是情怀。”
“而是传统工艺要活下去，不能只靠情怀。必须找到与现代生活的连接点。”
PPT上三组对比图出现：传统绣样与当代纹样，传统配色与现代色系，传统面料与新型面料。
“第一，设计语言现代化。我们保留刺绣核心工艺——针法是传统的，但纹样、配色、面料按当代审美重新设计。《山河入梦》用传统长短针法，表现的是现代人眼中的山水意境。”
“第二，生产流程系统化。”工厂作业流程图展现，“手工不是无序。我们建立标准化流程，每件作品都有工艺单，记录针法组合、用线量、工时标准。这保证质量稳定，也让我们能接批量订单。”
“第三，品牌价值当代化。”品牌VI系统页面，“刺绣不是古董，是活的技艺。我们不卖古旧感，卖当下生活中的美。”
她看向台下：“这条路不容易。”PPT出现昨天被质疑的照片，“我们遇到过模仿、恶意竞争。但我相信：真正的手艺，抄不走。”
最后一页PPT，一行字：
“针线是古老的，但针尖朝向未来。”
短暂寂静后，掌声响起。
“有人说传统工艺注定小众。我不认同。当刺绣上衣能配牛仔裤上班，当双面绣能装点现代家居——传统就已活在当下。”
“传承不是放在博物馆里，是在一针一线的延续中。创新也不是抛弃传统，是让古老技艺在新时代开出新花。”
提问环节。《时尚纺织》记者问：“标准化会削弱手工独特性吗？”
“标准化保障底线，不设上限。”苏晚答，“如书法有笔法规范，但每位书家字迹依然独特。工艺单规定针法组合，但每件作品的气息——线的松紧、色彩过渡、意境表达——仍取决于绣娘当下的状态。这是手工最珍贵处。”
年轻设计师问：“如何平衡传统与现代？会否太现代而失传统韵味？”
“关键在于分内核与形式。”苏晚说，“刺绣内核是工艺精髓——针法、线材、对图案的理解。这些我们严格传承。形式可按时代变化：今人不喜繁复纹样，我们做减法；今面料更轻薄，我们调针法适应。内核不变，形式可新。”
退休工艺美术教师问：“丝线颜色特别，是传统染色吗？”
“部分保留植物染，也结合现代染色技术。”苏晚微笑，“《山河入梦》的青绿色系，是传统靛蓝染与现代色谱的结合。传统工艺不必排斥现代技术，可互为补充。”
十五分钟问答，从工艺细节到市场策略，苏晚一一作答，不避难题，不夸大其词。
结束时，徐老至台前：“讲得好。有思考，不浮夸。”
回座，小玲眼眶微红：“讲得太好了！”
陈瑶翻开本子：“五人递名片，演讲后想详谈。”
颁奖继续。“最佳设计奖”念出锦绣名字。
再上领奖台，水晶奖杯在手，折射光如绣线交织。
“说两句。”主持递话筒。
苏晚望台下：“此奖属于所有在一针一线中坚持的手艺人。也属于每个相信传统可活在当下的人。”
举杯，声平静：“我们会继续绣下去。”
掌声中，见陆衍在台下微笑，小玲陈瑶用力鼓掌，前排外国专家交谈间目光投来。
经C区27号展位者，那人目光复杂，终是点了点头。
法纺织协会女士走来：“苏小姐，年底巴黎展会，请务必参加。我们需要你这样的声音。”
“我们会认真准备。”
典礼结束，晚霞如锦。
“累吗？”陆衍问。
“累。但值得。”
回程车上，陈瑶盘点：“演讲后九家媒体求专访，三家商场采购约明日见，两品牌想谈联名。”
苏晚闭目倚座。
演讲时的聚光灯似仍在眼前。但比光更清晰的，是这条路的方向——她已看见，便要坚定走下去。
夜上海灯火辉煌。这见证无数梦想起落的城，今夜又记一名。
而苏晚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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