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的寒风吹到水上结成冰,吹到脸上,眉毛挂了霜,四季以不同的方式考验万物。
小凤抱了柴火进屋,耳朵冻的生疼,她招了一下耳朵,然后蹲在灶台前,往四方土炉里塞了把柴火,柴火棍子响着。
凤儿啊...土炕上传来气若游丝的呼唤。小凤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炕前。母亲细长眼没了亮光,脸色腊黄,身子骨软的没劲坐起来。
娘,喝口粥吧。小凤扶起母亲,舀了勺米汤。这是她用半斤粮票跟村里换的,掺了野菜熬的。
母亲摇摇头,干巴巴的手突然抓住小凤:娘对不起你...要是当年没跟你爹离...
娘,别说了!小凤声音陡然拔高,又赶紧压低,二栓还在睡呢。她瞥了眼蜷缩在炕角的弟弟,那小子睡得正香,口水都流到了打补丁的粗麻布枕头上。
门的开了,秦天柱夹着寒气进来。这位曾经的军官如今成了彻头彻尾的农民,笔挺军装换成了粗布棉袄,握笔的手生满了茧子与冻疮。
今天队里记了七个工分。他搓着手蹲到炉子边,看了眼妻子,欲言又止。
小凤盛了碗野菜汤:爹,趁热喝。
一个月后,母亲在睡梦中走了,带着蒙娜丽莎般的微笑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小凤没掉一滴眼泪,只是死死攥着母亲留下来的一件衣服——黑底黄色小花花旗袍,标志了一段娘当太太的日子。小凤的娘在小时候,算卦说她当几天太太,是挺准的。就是命短,没算出来还是不能说出来?!
再冰冷的寒冬终会过去!
北方的春天只停留在中午时分,晌午之后,又恢复清冷!
小凤穿着花棉袄在自留地里干活儿,村支书家的闺女小芳风风火火跑来:凤姐!中考成绩出来了!你全县第三!
锄头掉地上。小凤擦了把汗,眼里星星闪耀,惊喜道:真的?
骗你是小狗!小芳手舞足蹈,李老师说县一中要特招你呢!
傍晚,小凤揣着成绩单,脚步轻快地往家走。路过知青点时,她看见新来的高高瘦瘦的知青李书文正在门口看书。这个戴着黑框眼镜的斯文青年抬头冲她笑了笑,小凤顿时红了脸,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院子里,秦天柱正在修补锄头。小凤深吸一口气,把成绩单递过去:爹,我考上县一中了。
秦天柱的手顿了顿,说:哦...挺好。
学校说只要交书本费...小凤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她看见父亲脸阴沉沉的。一朵云挡住了太阳,昨刚下一场春雨,今儿晴了,但几朵云彩挂在空中。
凤啊,秦天柱叹气,咱家这黑五类成分...就算上了高中也...,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成分不好的孩子,哪有前途可言?
小凤咬着嘴唇,使劲扭着指头。她知道父亲说的没错,去年村里推荐工农兵学员,成绩最好的张建军就因为家庭成分不好被刷下来了。
再说了,秦天柱叹了口气,二栓也该上学了,你娘走后,家里...
我明白了。小凤猛地转身,生怕父亲看见她夺眶而出的眼泪。那天晚上,她躲在被窝里,把成绩单撕得粉碎。
小凤初中毕业后,再没上学,开始全职务农。
女大十八岁变,她出落成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姑娘。她爹进口料军装改的衣服,配上她的长腿,有范儿又靓丽。
她个子不高不矮,白里透红的皮肤遗传自母亲,一双凤眼亮闪闪,一看就是聪明女人。村里小伙看上的不少,但小凤都没看上,她已经有了择偶标准。
这天傍晚,小凤正在河边洗衣服,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秦同志。李书文站在岸边,白衬衫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这个来自省城的知青比四年前成熟了许多,下巴上冒出青青的胡茬。
小凤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李知青有事?
我...我要回城了。李书文推了推眼镜,家里给安排了工作。
小凤的心猛地一沉,但脸上依然挂着得体的微笑:那挺好的,恭喜啊。
李书文欲言又止,最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本书:送给你!《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你一直想看的。
小凤接过书,指尖不小心碰到对方的手,像被烫了似的缩回来。她的择偶标准就在这个人身上:有文化,又稳重...
保重!,李书文最后看了她一眼,迟疑片刻,转身走了。小凤站在原地,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暮色中。她把书紧紧抱在胸前,像抱着一个易碎的梦。
情窦初开的一个梦,戛然而止。也许有了最好的安排?!老天爷到底是什么意思,喜欢的,偏偏会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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