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山不知家中出了何故，心急如焚的快马赶到燕山县衙。
堂外的围观百姓见其到来，纷纷自发的让开一条路，并对其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值守衙役认识来人，倒也并不阻拦。
沈青山顾不得面子，冲进内里，站在门口，侧耳旁听，并未急于进入。
堂上，文玉衡与杜五娘各执一词，争辩的面红耳赤。
高晚晴则搀扶着老管家和小馒头一并立于堂下，默默垂泪，神情各异。
只见老鸨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放声大呼：“刘大人，沈夫人分明是诚心赖账。
她仗着乃是官家小姐出身，有心坑骗我等良善人家。求大人您为民妇主持公道啊！”
“我呸，你是什么良善人家？什么时候开青楼也成了正经生意啦？”文大小姐勃然大怒，破口大骂。
杜五娘针锋相对，寸步不让：“你甭管老娘干的什么买卖。我就问问你，官府可有明令禁止，不许百姓经营烟花场所？
我大明朝开国之时，太祖爷还曾鼓励民间增设青楼楚馆呢。我怎生就不是合法商人了？春风楼缴纳的税，不是雪白的奶……银子吗？”
文大小姐俏脸含霜，一声冷哼：“按大明律，朝廷官员出入烟花场所，罢职不叙。
若是官府真的提倡寻欢作乐，为何会有此等律法颁布？
开设青楼楚馆，纯是挣的丧良心钱。何人不知，哪人不晓？”
杜五娘一时语塞，冲着刘海柱磕头如捣蒜：“刘大人，沈夫人仗着念过书，巧舌如簧，民妇辩不过她。
说老娘挣的银子不干净，她还管我借呢！花着我的钱，却翻脸不认人。睡了汉子，下了床骂人家银样蜡枪头，真不要脸！
我今日击鼓鸣冤，可不是来和她讨论生意经的呀！”
刘县丞一拍惊堂木，正色言道：“你俩别吵吵了，本官听了半晌，似是什么借贷纠纷？”
老鸨子点头回应：“嗯，上个月，沈夫人从我手中借走了一万两银子。
当时说好了以一月为限，一分利息。到期以后连本带利，一并归还。
时至昨日，已然期满。我等候许久，也不见沈家来人还账。是以今日亲自领着人，前去沈府催收。
一开始，我尚且好言相劝。怎奈沈夫人万般抵赖，矢口否认借过银钱。
那可是一万两啊！我一辈子的积蓄。请大人为民妇做主！我不活啦！”言罢，哭闹不已。
刘海柱端坐于文书案前，心下颇为狐疑，遂又一拍惊堂木，出言训斥：“肃静，别嚎了。”
杜五娘急忙收声，作势擦了擦眼泪。
刘县丞转而冲着文玉衡，柔声询问：“沈夫人，不知杜掌柜方才所言是否属实？你有何话说？”
文大小姐摇了摇头：“回禀刘大人，此人胡编乱造，血口喷人。
首先，我压根从来没有否认借过银子，但此事绝非像她所述那般。
众所周知，我沈家在约莫两月之前，带头向燕山卫捐赠了两万两军饷。
本是抱着家国为先，为国解难的想法，是以宁愿勒紧了裤腰带度日，也要让军卒毫无后顾之忧的上阵杀敌。
捐赠饷银过后，我府上流动之银已然相形见拙，举步维艰。
对于商贾来说，没现钱便没有办法继续经营买卖。迫不得已之下，我这才萌生出了借贷周转的想法。
恰逢我家老爷于幽云钱庄东家，私交甚好。
遂某日，我夫妻二人同往云府，向云员外商谈借银。
然，云家也叹因随同捐赠军饷一事，短时间内筹措不出一万两。
云员外冲着与我家老爷的交情，最终还是甘愿出手相助。
言说替我沈家找了一位金主，便是堂下跪着的这位春风楼老鸨子，杜五娘。
民女上个月，确实在幽云钱庄之内，从此人手中借得现银一万两。原本双方约定好，十月为限，谈好了收取一分利息。
各自本着公平公正的态度，签订了契约。
不料想，此人今日下午，忽然领着一众打手闯入我府上。开口便骂人，赖我欠钱不还。
实不相瞒，民女至今一头雾水，实在搞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
彼时，沈青山听了个大概，心头隐隐生出不好的预感。
他近前几步，当堂而言：“刘大人，拙荆所言，句句属实。”
沈府之人闻声回首，见其归来，仿佛有了主心骨，心下稍安。
刘海柱见状，慌忙追问：“来的正好！你是沈府家主，本官且问你，可是你授意借银？”
沈青山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狡辩，唯有承认：“虽非我授意，但拙荆确实告知过我此事。”
言罢，他偷偷瞥了一眼沈有财和高晚晴，心底非常过意不去，实无颜面对二人。
刘县丞莞尔一笑：“其实此案好断，既然彼此之间有过契约。那么呈上来吧，容本官一看便知。”
“有有有，这便请大人过目，可一定要替小妇人做主啊！”
老鸨子连声应承，匆忙站起身，从袖中掏出一纸文书，恭恭敬敬的递上前去。
笔录师爷见状，接过以后，转交刘县丞。
刘海柱打开契约，定睛观瞧。
下一瞬，神色一凝，暗自琢磨：“按理说文大小姐应当不会撒谎才对啊！
文氏一族乃是江南世家，沈家虽为商贾，却也是城中巨富。这两家不应该能够做出骗财之举。
一万两，对普通老百姓而言，自是遥不可及的钱财。但对他俩来说，何至于此啊？
可这契约上明明白白写着期限一个月，没错啊！究竟谁在说谎？”
刘县丞沉思少顷，假意咳嗽了一声：“沈夫人，你刚说借银期限是多久？”
“十个月，断不会错。”
“这封文书上确确实实写着一个月。上面还有你的签字画押，便是手印也齐全啊！”
“什么？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文玉衡大惊失色。
刘海柱吩咐师爷：“且将契约递给沈夫人过目。
先讲好，这么多人看着呢！可莫要毁灭证据啊，若是撕毁，便等同当堂供认不讳。”
师爷奉命，转呈书信。
文大小姐双手接过以后，从上审视到下，翻过来覆过去的检查。一双美目瞪的溜圆，满脸的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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