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沃茨在圣诞节的装点下，仿佛一个巨大的、闪烁着冰晶的梦境。
走廊里充满了松木和糕点的香气，盔甲被擦得锃亮，音乐声若有若无地飘荡。
这种无处不在的、温暖的喧嚣，反而让某些角落显得更加寂静。
汤姆·里德尔穿着得体的礼服长袍，站在喧闹的礼堂门口。
里面灯火辉煌，人影晃动，音乐流淌。
他看到了波特那家伙笨拙的样子，看到了迪戈里和一个中国女孩作为开场领舞的耀眼组合，也看到了赫敏·格兰杰的成长。
他完美地维持着一种略带疏离的、符合他“优秀斯莱特林”身份的礼仪性微笑，但眼底并无多少真正的兴致。
他留在这里，与其说是享受舞会，不如说是在完成一种无形的观察。
观察勇士们的互动，观察教授们的动向，以及……确认某个人的状态。
他的目光掠过人群，并未找到那个总是裹着厚毛毯的瘦高身影。
这在他的预料之中。
汤姆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礼堂的喧嚣，沿着熟悉的路线，走向城堡上层那间临时分配给林若常的房间。
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比走廊更温暖的、橘红色的火光。
他推门进去，场景与他想象的别无二致。
林若常没有穿着华丽的礼服，她甚至没有穿平常那件厚重的巫师袍。
她只是裹着一件看起来更厚实、羊毛绒更长的墨绿色毯子，蜷缩在壁炉边那张宽大的扶手椅里。
炉火在她苍白的脸上跳跃，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让她眼底的青黑显得更加深邃。
她膝上放着一本摊开的、字迹密集的古籍，手边的小几上放着一杯热气袅袅、散发着清苦气味的浓茶。
整个房间温暖得有些过分，正常人待一会儿都会感到燥热，而林若常却要裹紧厚重的毯子。
这里的温暖安静与门外城堡走廊里的喧闹形成了鲜明对比，仿佛一个与世隔绝的、用于疗养和冬眠的洞穴。
“我以为你至少会去露个面。”
汤姆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打破了炉火的噼啪声。
林若常没有抬头，目光依旧停留在书页上，声音带着倦意：“人太多，吵。”
“再说了，年轻人的场合，我们这样的老东西不方便露面，别坏了孩子们的兴致。”
汤姆走到她对面的椅子坐下，姿态放松，目光却落在她捧着茶杯的手指上。
指节依旧苍白，甚至能看清皮肤下的血管。
他知道，那不仅仅是怕冷，更是规则持续消耗她生命力所带来的虚弱。
舞会的热闹与活力，于她而言，或许是一种负担。
“迪戈里跳得不错，像个标准的模范生。”他像是汇报工作般提起，“波特出了些洋相，不过无伤大雅。整个场面……浮夸而缺乏效率。”
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褒贬，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舞会本身，在他眼中确实意义不大。
林若常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听到了。她对他的刻薄评价早已习以为常。
汤姆的目光再次扫过她身上那件厚厚的旧毯子，和那杯显然是用来缓解不适的浓茶。
一种极淡的、复杂的情绪掠过心头。
他们是一起被抛到这个陌生时间线的“同伴”，尽管他依旧觊觎着她的知识，对她的行为不断质疑，并且对她那种近乎自虐的坚持无法完全理解。
但某种最基本的，基于“唯一同类”的联结，让他无法完全漠视她的状态。嗯，对，绝对不是出于自己的在乎。
他就这样盯着林若常的侧脸，良久，似乎是自己的目光太过直白，林若常终于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你看起来也并不享受。”
“我只是在履行必要的职责，毕竟某个人前不久才托付过我确保人员安全。”
汤姆立刻否认，随即，他的视线在她身上那件厚厚的毯子和那杯药茶上扫过。
语气里带上了一种极淡的、近乎难以察觉的惋惜。
就像很久以前林若常劝他参加万圣节活动一样，就算这么多年过去了，汤姆依旧记得她那个荒谬的南瓜头套。
“不过，这种场合，虽然无聊，但霍格沃茨难得有如此……不计后果的欢乐。你错过了。”
他说的“错过”，并非指错过娱乐，而是指错过了一种本就属于生活一部分的体验。
一种她因为身体的束缚和背负的沉重，而无法参与其中的、平凡的喧嚣。
一种与他们这两个格格不入的“穿越者”无关的、属于此地的鲜活。
林若常沉默了片刻，炉火的光打在她渊黑色的眼睛里，汤姆头一次看清她真正的瞳色——混浊到没有光根本分不清虹膜和瞳孔的黑。
她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
“活得太久，类似的欢乐见过太多。本质上并无不同。”
她顿了顿，补充道，声音低得像自言自语。
“而且，太冷了。”
想去她也做不到，倒不如老老实实接受现实，起码可以比无意义的哭泣节省更多时间。
汤姆没有再说话。他看着跳动的火焰映照着她安静而疲惫的侧脸，看着她用毯子将自己紧紧包裹在温暖之源旁边。
说句晦气的，那毯子裹在她身上像裹尸袋，与她一点也不般配。
于是一种微妙的情绪在他心中盘旋。
不是同情，那太廉价；也不是愤怒，那已于事无补。
那更像是一种……基于共同“异常”身份而产生的理解，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遗憾。
遗憾于他这位强大而古怪的监护人，被束缚于此，无法像礼堂里那些平庸却鲜活的生命一样，简单地融入那片短暂的、温暖的喧嚣。
他站起身，没有道别，只是走到壁炉边，拿起火钳，默不作声地拨弄了一下炉膛里的木柴，让火焰燃烧得更旺盛、更温暖一些。
然后，他转身离开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门外，是城堡节日的喧嚣与冰凉的石头走廊。
汤姆走在空荡的走廊里，身后隐约传来的音乐声，此刻听来，不再觉得浮夸，反而透出一种他无法触及的、属于“正常人”世界的遥远。
窗外，雪还在下，纷纷扬扬。
在这个他们共同流落的“原着”世界里，圣诞节的氛围依旧像一个梦境。
一个情节荒诞又令人心酸的——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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