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扇转着，纸页轻轻抖动。沈照站在录音棚中间，手指还在发麻，呼吸有点急，眼睛却亮亮的。
她以为江俞白会直接答应。
他合上笔记本，动作利落。“歌你可以唱。”语气很平，“但要付钱。”
“版权要收费。”他打开电脑，调出一份报价单。
沈照走过去，站到他身后。能闻到一点淡淡的雪松味，键盘的声音很清楚。
屏幕上是一张表格：基础授权十二万，比市场价高一成；每千次播放分成零点八元；母带保留五十一。
“这个价格……”她刚想说贵了，想起林姐的话——谈合同别冲动。
她停了一下，改口说：“太便宜了。”
江俞白抬头看她。
“你写的歌，值更多。”她说，“你不签公司，自己做出来已经很厉害了。我拿去唱，要是火了，也是它本来就该火。你还分我流水分成？这不合适。”
他看了她两秒，嘴角微微翘了一下。
“我不是做慈善。”他说，“也不是趁机抬价。这个价，公道。”
沈照没说话。她知道，同样的歌如果在大公司手里，起步就是三十万。
“那你为什么还要分成分？”她问。
“我想知道它能走多远。”他说，“是小众喜欢，还是变成年度热歌。我想亲眼看到。”
她心跳快了些。
这个人不只是卖歌。
他在等一首真正能活下来的歌。
“那……”她犹豫了一下，“如果我想多给呢？我自己补钱。”
江俞白终于正眼看她。
眼神很沉，像夜里安静的水。
“你是艺人。”他说，“不是投资人。”
“我是！”她脱口而出，“我赚的钱，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他不笑，也不生气，只看了她三秒。
然后关掉屏幕，转身面对她。
“有多少人对我说‘特别喜欢你的音乐’？”他问，“说完就讲价。预算不够、资源换、各种理由……最后都一样。”
沈照脸红了。
“你是第一个。”他顿了顿，“唱完歌第一句说‘这太便宜了’。”
空气静了一瞬。
“所以……”她低头搓了下手心，“我们还能再聊聊吗？比如合同细节？”
他没回答。
“要不……先吃个饭？”她声音变小，“我知道有家面馆，汤熬了十二小时，牛肉很烂，很多人排队。”
话一出口，她就想收回。太傻了。谈合作请吃面？
可江俞白没拒绝。
他看着空咖啡杯，又看向窗外。天黑了，楼道灯闪了一下。
“我不习惯和艺人吃饭。”他说。
她心里一沉。
“尤其是刚认识的。”
她抓紧了包带。
“但你不一样。”他忽然说，“你唱《起风了》的时候，不是为了数据，也不是为了榜单。你是真的懂。”
她猛地抬头。
“我可以考虑。”他说，“吃一顿面。”
她眼睛亮了。
“但条件是。”他竖起一根手指，“谈的还是合同。吃完该争条款，照样争。”
“我明白！”她用力点头。
“还有。”他起身穿外套，“你请客。”
“啊？”
“你说请我的。”他语气平静，“难道让我请你？”
她反应过来，脸更红：“对！我请！当然我请！”
他拉开铁门，走廊的灯光照进来一半。
“走吗？”他回头。
“走！”她赶紧跟上。
楼梯窄，她保持距离，不敢靠太近，也不敢落下。到了三楼拐角，她看见他左手小指挂着钥匙串，轻轻晃着。
就是这个动作。试唱前她就注意到了。
他平时走路都这么冷吗？吃饭会说话吗？要不要找话题？万一没话说怎么办……
念头还没完，他忽然停下。
她差点撞上去。
“等一下。”他掏出手机，解锁，快速打了一行字。
她瞥见一眼：
【沈照，请我吃面，谈《起风了》合作。预算可浮动。】
他收起手机，继续下楼。
她愣了一秒才明白——他是认真的。
不是应付，不是客气。
是真的在认真考虑。
脚步突然变轻了，像踩在风里。
一楼，他推开单元门。风吹起衣角。
“面馆在哪？”他问。
“左转第二个路口，红色招牌，叫‘老陈记’。”她说，“老板认识我。”
他嗯了一声，往前走。
她快走两步跟上。
风吹起她的头发，扫过脸颊。她偷偷看他侧脸，路灯一盏盏过去，在他眼里闪着光。
她忽然觉得，这顿面，可能比合同还重要。
他走在前面，步伐稳定，没加快，也没甩开。
左手插兜，右手自然垂着，钥匙轻轻响。
路口等红灯。
她站他旁边，呼吸放轻。
绿灯亮了。
他迈出一步。
她正要跟上，他忽然转头。
“你带钱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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