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臂的血顺着战术背心往下淌,滴在排污管锈蚀的接缝处,发出轻微的“嗒”声。我抬手把断裂钥匙里的水晶碎屑压进外层布料,它开始微微震颤,像一颗嵌在皮下的异物。那声音——那个成年男声——“你做得很好”——被震得断了频,像是信号不良的广播,忽远忽近。
我贴着墙,脑海中快速过了一遍唐墨给的地下通道图,确定了前往旧医院停尸房的方向,那里是目前唯一未被清道夫部队封锁的路径。我不能走主道,他们已经布控,脚步节奏卡在0.8秒,那是陆沉舟惯用的推进模式,说明他亲自来了。
管壁湿滑,我用手术刀尖抠住边缘借力。每动一下,左臂的神经就像被铁丝绞着抽。我咬住下颌,把痛感压进骨髓。越冷,越清醒。这是规则。
爬出管道时,眼前是一间废弃停尸房。铁门半塌,几具尸体横在水泥台上,口鼻里渗出黑雾,缓缓飘向天花板。低语从四面八方传来,不是清晰的句子,是无数亡魂的执念残响,在空间里打转,形成回声场。扳指开始发烫,贴着皮肤像一块烧红的铁片。
我蹲下,从背心夹层取出冷冻管。那暗红色液体中,晶体闪烁着奇异光芒,仿佛在诉说着未知秘密,随后又恢复了平静。 我把三枚芯片并排放在管壁上,手指用力按压,试图让它们与样本产生共振。
没有反应。
我盯着自己的左臂。动脉还在流血,但神经信号已经迟钝。我抽出手术刀,刀尖抵住臂弯内侧,顺着血管走向,一刀划开表层神经束。剧痛炸开的瞬间,耳朵里的杂音退潮了。我抓住这三秒的清明,将芯片再次贴上冷冻管。
嗡——
微弱的光从芯片缝隙里渗出,投影在墙上。残缺文字浮现:
SUBJECT: CHEN WANGCHUAN.
STATUS: AWAITING RETURN.
PROTOCOL: CONTAINER BLOOD INITIATED.
我盯着那名字。
陈望川。
身份证上的曾用名。母亲临终前攥着我的手,嘴唇动了动,没说出全名,只留下一个“望”字。后来我在户籍档案残片上看到过,那是七岁前的名字,之后被划掉,换成“陈厌”。
现在,它出现在实验日志里。
不是编号,不是代号,是主体名称。
我手指一抖,投影中断。墙上的光熄了,停尸房重归昏暗。可那三个字还在脑子里烧着:陈望川。
我抬手,把扳指按向太阳穴。
不是压制,是开启。
我主动撕开听觉屏障,让亡灵低语灌进来。这一次,我不躲。我选了一具最近的婴儿干尸记忆,强行接入。
画面黑了一下,然后亮起。
无影灯。手术台。我看见一个七岁的孩子,赤裸着躺在台上,胸口被剖开,肋骨撑开,像一朵金属花。一块黑玉原石被机械臂缓缓嵌入心口,与脊柱连接。孩子的脸扭曲着,没哭,因为声带被切了。
镜头外,一个男人站在控制台前,背影挺直,穿着白大褂。他输入一串指令,屏幕弹出确认框:
命名协议:归者。
基因锁:CHEN-WC-07。
确认执行?Y/N
他按下确认。
画面切换到监控角落的小窗口。那里映出手术室的门,门外站着一个成年男人,穿着黑色战术背心,右眼下方有疤,左耳三枚银环。
那是我。
可时间显示:三年前,灰潮首夜,23:47。
我还没觉醒能力。我甚至不记得那天晚上我在哪。
可监控里的我,已经站在那里,看着手术台上的孩子。
记忆碎片戛然而止。我猛地抽回手,扳指滚烫,像是吸满了血。低头看,它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血丝状纹路,正沿着金属缝隙蔓延,与我脖颈上的黑色纹路同步延伸。
我靠在墙上,呼吸没乱,心跳没快。可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裂了。
我不是幸存者。
我是被造出来的。
从七岁那年,就被命名为“归者”。被植入黑玉。被设定为容器。被等待。
如今我明白了,那些三百具婴儿干尸,他们并非我血脉相连的孩子,而是我的复制体,是为我而设的备份,每一个都承载着F - 07的编号,静静等待着被唤醒的那一刻。
原来,我的本名是陈望川。
我伸手摸向战术背心夹层,冷冻管安然无恙。那暗红色液体中,晶体闪烁着奇异光芒,仿佛在诉说着未知秘密,随后又恢复了平静。 排列成两个字,清晰得像刻上去的:
望川
几秒后,又散了。
我把它塞回原位,手指碰到断裂钥匙。排污管壁上那个刻痕又闪过脑海——F-07-EX。EX,不是实验体,是逃逸体?还是……例外?
我站起身,朝着停尸房另一侧走去,那里有一扇小门,通向医院主楼废弃楼梯间,我得尽快前往。 我不能久留,清道夫的扫描犬很快会顺着血迹找来。
刚踏出一步,角落里一具女尸突然睁开了眼。
她没有瞳孔,眼白浑浊如石灰。嘴唇缓慢开合,无声地动了三下。
我听懂了。
哥哥。
我没有停。没有回头。没有拔枪。我知道她不会攻击我,她只是在回应某种频率——我的频率。
我继续往前走,右手摸到扳指。它还在发烫,纹路在皮肤下跳动,像有东西要破体而出。
那一刻,我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突然,沈既白最后一次见我时说的话如同闪电般划过。
“你眼睛里有死人的影子。”
那时我以为他在说我的眼神。现在我知道,他说的是字面意思。
我就是那个影子。
我就是他们等的人。
我推开楼梯间的门,铁锈簌簌落下。台阶通往地下二层,那里曾是医院灵域监测中心,现在是废墟。但我必须去一趟。唐墨的地图上标过,那里有最后一段未被摧毁的实验记录终端。
我踩上第一级台阶。
背后,那具女尸的嘴还在动,无声地重复着同一个词。
我抬起脚,往下走。
扳指突然剧烈震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我低头,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台阶上拉长,可头顶的应急灯早就坏了。
那影子动了一下,先于我的脚,迈下了第二级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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