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风急，夜色如墨。
林晟立在舱楼上，海风扑面，却带着一种隐约的腥甜味——那是海面杀气久散不去的味道。
三日来，他们追踪那支神秘倭寇舰队，从福建外海一路逼至南海中段。倭寇行迹古怪，不抢、不烧、不掠，仅在海面上悄然移动，如同在寻找什么东西一般。
而就在今夜，海面突然平静得不正常——风停、潮缓、连海鸟也消失。
林晟心中一凛。
“情况不对。”他低声道。
徐冲已经紧握刀柄：“主公，这片海像是被什么压住了一样。”
林晟抬眼望向远方，那些倭寇战船正在月色下缓缓移动，船帆收着，却在无风海面上自行滑行。
“用桨……”徐冲皱眉，“但他们划得太整齐，速度又诡异。”
不是划桨。
林晟心中隐隐有答案——那种沉稳、缓慢、却像被牵引般的行动方式，他只在大明宝船队看到过。
这是熟练的大型船阵训练方式。
可倭寇怎么可能会？
他正思考间，忽有一名了望手在桅顶轻喝：“主公！倭寇队列变形了！”
林晟猛然抬头。
倭寇舰队本来是一字横阵，此刻却突然在无声中分裂，两翼外翻，中间收束，竟排成了一个奇怪的弧形。远远看去，如同一个巨型鱼钩，正慢慢向他们“钩”来。
“他们在包围我们？”徐冲惊道。
“不。”林晟摇头，“他们是在试探我们宝船的行进方式。”
徐冲愣住：“主公，你是说——”
“有人在教他们。”
林晟语气沉冷。
倭寇是不具备这种阵法能力的，他们能做到这种程度，只可能有一人指点——
曾经叛出东海的火枪头目：三井春人。
林晟曾在东海与他周旋，深知此人野心。三井春人并非普通倭寇，他真正渴望的是——建立一支属于倭寇的“海国舰队”。
如今看来，他正一步步接近那目标。
林晟深吸一口气：“传令，宝船队停弩、挂侧帆，以‘虚阵’迷惑倭寇。”
徐冲眼睛亮起：“主公是要……反包围？”
林晟点头：“此地风停潮缓，是最容易打阵法战的海面。他们以为我是在避让，但实际上——”
“我们要反咬他们的钩。”
---
夜色渐深，海雾悄生。
大明宝船队故意减速，仿佛被倭寇阵形吓住一般。
对面倭寇舰队如受到鼓舞般推进，阵型从弧形拉长为半圆，隐隐把林晟的船队围进中央。
“他们上钩了。”徐冲压低声音。
林晟却只冷静地盯着海面。
他突然开口：“徐冲，你听到了吗？”
徐冲细听。
风声、海声、船体吱嘎声……除此之外似乎什么也没有。
“不对、没有浪声。”徐冲意识到异常，“主公，潮向变了！”
林晟稳稳点头。
“就是现在。”
他猛然挥手：“全队——转向！以内弧冲出包围！”
号角声骤然响彻海面。
巨大的宝船同时转向，在夜雾中划出沉稳而迅速的半弧，恰好撞上倭寇阵型未稳之处。
轰——！
十多艘倭寇小型战船被宝船排水量直接挤碎，船板像纸片一样飞散。海面顿时乱成一团。
倭寇队伍被撕开口子，大阵顷刻瓦解。
徐冲大喝：“主公得手！”
但林晟并没有露出得意的神色，他盯着前方海雾深处。
因为在那混乱的破口之外，正有一艘特大号倭寇旗舰缓缓显形。
那船身漆黑如墨，桅杆比寻常倭船高一倍，船首雕着夸张的鬼面，灯火在雾中闪烁。
徐冲喃喃：“这……是倭国朝贡船改的吗？”
“不。”
林晟语气冰冷。
“这是东海大名霸主级别才用的‘鬼武大船’。”
他之前见过一次——
那是三井春人留下的“影子”。
果然，黑船船首的高台上，一道高瘦身影站在灯火中。他披着倭国武士长甲，左手持长枪，右眼蒙着黑布。
徐冲认出来了：“是……三井春人！那逆贼居然敢来南海！”
黑船距离仍远，但三井春人的声音却在海风中毫无阻碍地传来：
“林晟——我们，又见面了。”
林晟冷笑：“三井，你带着这群杂碎来南海，是想在大明地盘上称王称霸？”
三井春人没有回答，而是抬手一挥。
黑船甲板上竟亮起整齐的火光。
“是火绳枪阵！”徐冲脸色一变。
林晟心中大定：“果然还是你教的他们。”
三井春人终于开口：“林晟，你大明宝船队固然强，但我已经找到了克制你们的方法。”
林晟眉头轻挑：“说来听听。”
三井春人却把长枪横指：“南海风向已乱，你的大船虽然稳，却无法在此处迅速机动！而我这鬼武船专为乱潮而造！你逃不掉了！”
话音落下，数百火枪同时点燃火绳——
黑船甲板瞬间变成火光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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