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平静,风浪尚未起,天启号却早已如临大敌。
自从三佛齐表态之后,南洋各港口反应不一,消息如浪潮般纷至沓来。有表示愿与大明通市的,也有悄然与葡人私通,更有一些小港,开始封锁商路、收缴大明货品。
“这是试探。”我站在海图前,指着那条从吕宋通往爪哇的航道,“他们在赌,我们的反应。”
郑和并未说话,只是缓缓点头。他的眼神越发沉静,像是正在酝酿某种巨浪。
我也明白,这场博弈已经不只是兵锋所向那么简单。葡人已不再硬碰,而是转入暗战。他们调动本地的封地贵族、煽动商会内部矛盾,还暗中向数个部族首领送去金银与火器。
这不是一场单纯的战争,而是一场势力的渗透。
“林晟。”郑和终于开口,“你以为,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应对?”
我思索片刻,答道:“我们不能再只是守。若要掌握南洋,就必须建立信息先机。在海战之外,建立一支真正听命于大明的情报体系。”
“你打算怎么做?”
我将一封刚收到的密信呈上:“这是余火部族传来的消息。葡人将在七日后,于望加锡聚集地方豪族,召开一场‘香料议会’,试图以‘公平贸易’为名重新分配香料通道。”
郑和看完,冷笑一声:“他们想反过来借地制海。”
我点头:“所以我请求设立‘南洋密使司’,从现有商路中遴选可靠人物,编入密使系统,穿梭于吕宋、苏禄、望加锡、占城等地,打探情报、联络地方势力,传递军政密令。”
郑和凝视我许久,终缓缓点头:“可行。但须严管,此司不归商使团,不归军政,仅对我一人通报。”
我明白,他是担心这支队伍权力过大,脱离掌控。
我立刻道:“密使司由我筹建,愿立血誓,不擅自用人,不擅自调令,不泄一字。”
“很好。”他目光如炬,“那便开始布线,从望加锡开始。”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战场不再只是枪炮呼啸的海面,也不再只是旗帜飞扬的港口。它可能是一场商谈,一场宴席,甚至是一张看似普通的货单。
在密使司的第一批名单中,我亲自挑选了六人。
一个是通译出身的土人,他善听八方口音,熟悉多地商贾规矩;
一个是原葡属部落中的少年,曾被迫为葡人搬运货物,熟识他们货船调度习惯;
其余四人,则是随团来南洋多年的老海商、退役军卒、乃至一名曾为海盗的桅杆师。
他们身份不同,背景复杂,但都有一个共通点:愿赌命,也敢隐匿。
我对他们说:“你们不是刺客,不是钦差,你们是影子。是漂在潮水之下,为大明寻找未来的人。”
他们默默点头,将我赐下的南海通令揣入怀中,然后,像影子一样散入夜幕,踏向望加锡与更远的地方。
这一天,天启号起锚,缓缓驶向吕宋南岸。
海风拂面,我立于甲板,望着远方,心中却无一丝轻松。
葡人的火器未灭,香料争夺未息,真正的风暴,还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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