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刀落下了。
陈默的意识，那股由混沌本源化作的力量，并没有像陈知远预料的那样，去尝试阻止焚书事件。
他也没有去惩罚那些狂笑的士兵，或是去救那个在火海前哭得撕心裂肺的秦朝老博士。
因为他知道，这些都是已经发生、无法抹除的事实。
任何试图直接修改事实的行为，都会把历史彻底抹除，正中陈知远的下怀。
我靠……这老祖宗，真是把人性算计到了骨子里。
他知道，任何一个有良知的后辈，看到这一幕，第一反应绝对是冲上去救火救人。而只要动了这个念头，就等于承认了他的逻辑：有缺陷的历史，不如推倒重来。
这哪是让我做选择题，这分明是给我挖了个思想陷阱。
可惜啊，老祖宗。
你千算万算，没算到我专业对口。
历史，从来不是只有一条线。在那些被史书记载的大事件之间，永远存在着无数被忽略的细节。
那里，就是他该下手的地方！
陈默的意念，精准的刺入了这段历史的一个空白之处。
在项羽的大军还未抵达咸阳，在阿房宫的火光还未燃起之前，一个平平无奇的黄昏。
他的意志，开始在这段历史的空白处，加入一段全新的、却又合情合理的事件。
……
咸阳城，博士官邸。
七十三岁的博士官扶，正颤抖着双手，整理着一卷来自齐国的、记载着阴阳家学说的竹简。
窗外，是秦末乱世的喧嚣。曾经的秦帝国，已经摇摇欲坠。各种流言像瘟疫一样在城中蔓延。
“老师！老师！”
一个年轻的、脸颊上还带着高原红的弟子，气喘吁吁的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恐。
“外面都在传……说那楚人项羽，已经攻破了武关！他……他下令，要坑杀所有投降的秦军！他……他是个魔鬼！”
老博士扶的手，猛的一僵。
他缓缓抬起头，浑浊的老眼中没有恐惧，一片死寂。
“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他喃喃自语，目光扫过这间屋子里堆积如山、他用尽一生去守护的典籍。
这些，不仅仅是书。
这是道、法、儒、墨、阴阳、纵横……是这片大地上，数百年来所有智慧头脑开出的思想之花。
始皇帝焚书，只焚民间私藏，却将天下的书都收缴备份于咸阳宫中。这份霸道，保留了火种。
可如今，一个不懂得这些价值的魔鬼，要来了。
他知道，那个人，会毫不犹豫地将这一切，付之一炬。
“完了……都完了……”年轻的弟子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不。”
老博士扶，却缓缓地站了起来。他那佝偻的腰背，在这一刻，仿佛重新挺直了。
“只要还有一个字能留下来，就不算完。”
他的眼中，透出一种属于学者的、近乎殉道般的决然。
“去！去把所有还信奉道的同僚都叫来！快去！”
半个时辰后。
十几位同样须发皆白、神情凝重的老者，聚集在了这间小小的官邸里。他们是秦廷之中，最后的一批饱学之士。
老博士扶看着他们，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声音说道：“诸位，我们没有时间了。”
“我等，食秦之禄，受先帝之恩，当与国同休。但，我等更是这片土地上文明的火种！”
“国可亡，天下可乱，但这些……”他指着满屋的竹简，“这些，不能断！”
“我有一计。骊山，始皇帝陵墓之侧，有一条当年为修建陵寝而挖掘的、早已废弃的密道。那里，可以藏下我们最珍贵的东西！”
“我们，要与时间赛跑！”
“我们每个人，不求多，只拓印、背诵自己毕生所学中最精华的那一部分！”
“然后，将它们，藏入那永不见天日的山腹之中！”
“或许，百年之后，千年之后，会有我们的后人，循着我们留下的蛛丝马迹，找到它们。”
“到那时，他们就会知道，他们的祖先，曾经有过怎样灿烂的思想！”
他们点燃了所有的灯烛，不眠不休，奋笔疾书。
有人在拓印着《道德经》的古本，有人在默写着《公输》的篇章，有人在凭着记忆，绘制着早已失传的星图……
他们的手在抖，眼睛因过度劳累而流下血泪，但没有一个人停下。
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笔下的每一个字，都可能为未来，留下一份希望。
三天后，项羽的大军兵临城下。
在咸阳宫那冲天火光燃起的前一个时辰，几个年轻人，推着几辆装满了垃圾的板车，趁着夜色，混在逃难的人群中，悄悄驶向了骊山的方向……
……
陈默的意识，缓缓从这段被他创造出的历史中抽离。
他的意念，轻轻抬起。
手术，完成了。
他再看那片燃烧的阿房宫，那片曾被毁灭与断绝的阴影笼罩的历史。
事实，没有改变。
阿房宫依旧在燃烧，六国的典籍依旧在化为灰烬，那个老博士，依旧在火海前，流着绝望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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