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是真学渣啊……”千遇抿嘴，小声嘟囔，神情略带思索。
陈幸一直盯着人家看，听了个正着，女孩的微表情尽收眼底。
她的语气认真，平铺直叙的感觉。
没有玩笑或嘲笑之意，仿佛只是陈述事实。
陈幸素来我行我素，最不爱听的就是别人的话。
信奉太在意别人的看法，就会变成别人的裤衩子。
总围着别人的评价转，一会儿怕人嫌“松”，一会儿怕人说“紧”。
而他此刻被这句轻细的评价敲中心房，第一次产生怕人嫌的情绪。
耳朵尖先漫上一层薄红，下意识挠了挠后颈。
他甚至下意识忘记反驳，极力想解释，半天没憋出一句话。
比考试交白卷还羞愧。
下晚自习回到家，陈幸脑子里还回荡着女孩子轻飘飘的声音。
服了。
“陈幸，千寻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陈外婆跟在电瓶车后面进了后院，“我煮了甜汤，千寻的那份也煮了，我发现她口味偏甜，你发现没？”
陈幸敷衍地答一声，“她组织了学习小组，去同学家了。”
“那你怎么没一起？哦，”外婆点点头自问自答，“你从小不爱学习，融不进千寻朋友圈，我明白了。”
陈幸眯起抗议的眼神，“……”
外婆摊手，表示抗议无效，“我有说错什么吗？”
“没错，你们说的都对，我就是真学渣，一辈子都这样了。”
陈幸停好车，故作轻松地耸肩，书包一甩肩膀，大步进屋。
外婆站电瓶车旁边问道:“今天不给你的小黄蜂洗澡了？”
“脏着吧。”
这是生气了？
外婆嘴角憋笑:“甜汤还吃不吃？”
“谢了外婆，学渣不配吃夜宵。”
嘿，这孩子，在学校受什么刺激了，回家连甜汤都不喝了，还自称学渣。
难不成和初中一样，被老师当着全班的面摔坏了最得意的航母模型，还被当场辱骂“模型”和“模样”都分不清的学渣，能有什么前途……
临近十一点，店铺准备关门。
老街变得冷清，除了出来买烟的，看不见什么人影。
夜色渐深，路灯变得昏暗不明。
千遇和一个清瘦男孩并列路过，停下打了声招呼。
两人举止亲密，有说有笑，背影渐行渐远。
她想起闭门未出的外孙，突然联想到什么，几步来到院里，站陈幸门外:“陈幸，千寻回来了，你要不要送碗甜汤过去。”
没有回应。
“我进来了哦。”陈外婆拧开门，推开一角，看清书桌前的人影，嘴巴张大，差点惊掉下巴:“陈幸，你居然在看书？！你居然没捣鼓你那些泥巴和塑料板？！”
陈幸一把拽下耳机:“外婆，您又不敲门。”
外婆走回去，重新敲了两下:“我敲了，你自己没听见，我来问你，千寻回来了，你要不要送碗甜汤过去，哦，一碗估计不够，有个男生送她回来，穿的也是你们学校的校服……”
不等陈外婆说完，陈幸唰地起身，手里的数学书随手一抛。
大步走向厨房。
“什么样的男生送的她？”
到底谁啊？
他们会聊什么？
陈幸绞尽脑汁，拧眉思考。
完全没记住新同学的脸。
他试图回忆小花园里的所有男生，可是所有人都没有五官。
他只能想起人群中女孩侃侃而谈，自信大方，冷淡自持的模样。
“外婆，您煮的什么？”
“红豆薏米汤，你不是说过千寻吃不了糯食吗，就没煮汤圆。”
陈幸打开瓦罐看一眼，连勺带罐一起端走。
脚步有那么一点急躁。
陈外婆还在厨房里嘀咕:“我怎么记得千寻之前最爱吃糯食……”
千遇正准备关小院的门，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一抬头，眼里走进来这么一幅画面——
暖黄的灯光从头顶斜斜落下，恰好裹住男生单穿的黑色背心。
肩线绷得利落，腰背肌肉随迈步的动作微微起伏，在布料下撑起流畅的轮廓，连手臂抬起端着瓦罐时，小臂绷紧的线条都清晰得晃眼。
他没穿校服上衣，只松垮垮搭着条墨绿色校服裤，裤脚随意堆在运动鞋边，却半点不显邋遢。
瓦罐是粗陶的，罐口隐约飘着白汽，他指尖扣着罐沿，步伐稳而慢，目光来回扫视，四处张望。
千遇率先开口:“给大黄带的夜宵？”
陈幸很宠大黄，最近的狗饭基本被他包了。
没找到那个所谓的男生，陈幸心里有些不爽。
听见这话，又忍不住嘴角憋笑，“外婆给我们煮的，一直没看见你回来。”
千遇忙让到一旁，因为巨大的亏欠感，让她顿时变得木讷少言。
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心里默默计较，明天该怎么还这个人情。
陈幸一看她呆滞的眼，略带焦虑的神情，和不自然的扣手动作，哪能不知她在想什么。
忍不住心里叹气，怎么会有这么爱跟他“斤斤计较”的一个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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