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过院子里的枝叶,在小院的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槿穿着一身简单的棉布衣裤,正提着水壶,仔细浇灌着窗台下几盆长势喜人的薄荷。露水沾湿了她的裤脚,空气中弥漫着清冽的植物香气和泥土的微腥。在这个寻常的北方院落,任谁看去,槿都只是个眉目清秀、性情略显安静的普通人,没什么长处,简单到不能再简单,靠敲点文字插个插画得过且过,日子过得清静近乎寡淡。
只有槿自己知道,当夜幕彻底笼罩这座小院,当镇上的灯火渐次熄灭,她真正的“工作”才刚刚开始。
槿不是凡人,或者说,不完全是。她是游走于阴阳边缘的存在,身负双职:幽冥使者与梦魇使者。白日里,她是槿,是小院的主人;黑夜里,槿是意识的潜行者,是梦境的摆渡人,也是恐惧的见证者。她能轻易穿透那层薄薄的现实帷幕,进入生灵的梦境,亦能踏入亡魂徘徊的幽冥缝隙。
槿的小院,便是锚点,连接着生与死,醒与梦。
是夜,月华如水,洒满寂静的庭院。槿闭目盘坐在堂屋的蒲团上,周身气息逐渐变得幽邃缥缈。意识如同投入静水中的石子,荡开涟漪,周遭熟悉的景物开始模糊、扭曲,色彩流淌融合,最终化为一片光怪陆离的通道。无数梦境的碎片像流星般从他意识体周边掠过,哭喊、欢笑、呓语、恐惧的呢喃……交织成一片只有她能感知的混沌交响。
槿习惯于先履行“幽冥使者”的职责,牵引那些因执念或迷茫而滞留世间的亡魂,前往他们该去的地方。今夜并无特别强烈的幽冥波动,槿处理完几缕微弱的新魂执念,正欲将意识转向那些需要“疏导”的噩梦——这是槿作为“梦魇使者”的工作,并非散播恐惧,而是进入那些被自身过度恐惧扭曲的梦境,化解心结,或至少让梦主不至于在梦中惊厥伤身。
然而,就在槿准备随机选择一个强烈噩梦波动时,一股极其独特的力量吸引了她。
那不是一个充满尖叫与扭曲画面的典型噩梦,它的“频率”异常沉重、粘滞。梦境的边缘不是尖锐的刺芒,而是如同陷入无尽泥沼般的绝望感,无声,却沉重得令人窒息。其间又奇异地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寻求解脱的渴望。
这不像寻常的梦魇,更像一个被困住的灵魂在无声呐喊。
槿的意识微微一顿,旋即如游鱼般,向着那股独特波动的源头潜去。
穿透梦境壁垒的瞬间,并非预想中的黑暗或狰狞景象,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灰蒙蒙的迷雾。雾气浓重湿冷,粘附在意识体上,阻碍着感知。没有声音,绝对的寂静,连自己的心跳声(如果她此刻还有心脏的话)都听不见。没有方向,没有时间感,只有令人胸闷的压抑。
槿悬浮在这片迷雾中,她能感觉到这个梦境的核心,那个做梦者,就在这片迷雾的某处,被深深困住。槿循着那丝微弱的渴望指引,向前“游”去。
迷雾渐渐稀薄了一些,眼前出现景象:一个巨大的、由无数扭曲、无法辨认的符号和破碎账本组成的迷宫。迷宫的墙壁高耸入灰蒙蒙的“天穹”,墙壁似乎在缓慢地蠕动、重组,发出极其低沉的、仿佛巨石摩擦的闷响,这是梦境里唯一能被隐约捕捉到的“声音”。
迷宫中央,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人影,蜷缩在地上,双手抱着头,身体因为某种无形的压力而剧烈颤抖。他的周围,漂浮着无数透明的、如同鬼火般的灰色光团,每一个光团内部都闪烁着一个巨大的、血红色的“?”问号,它们无声地环绕、撞击着那个人影,每一次撞击,人影就颤抖得更加厉害,身体似乎也更透明一分。
那不是外来的攻击,槿立刻感知到,那些灰色光团和问号,乃至这座巨大的迷宫,都是梦主自身内心焦虑、困惑和未解难题的投射。他被自己无法解决的困难彻底淹没了,陷入了思维的绝境,甚至在梦中都无法逃脱,只能被动承受这份无声的折磨。
这就是他感受到的“困难”。不是妖魔鬼怪,而是内心困境的极致化呈现。
槿缓缓靠近。他的到来,似乎并未引起迷宫或问号的攻击,它们完全是内倾性的,只针对梦主自身。槿走到那个蜷缩的人影面前,蹲下身。
那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形象,面容憔悴模糊,双眼紧闭,眉头紧锁,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仿佛在反复计算或哀求着什么。他的身体几乎是半透明的,显示其精神能量正在被自身的焦虑快速消耗。
“你被困住了。”槿的声音在这片绝对寂静的梦境中,如同投入深潭的一颗小石子,清晰却带着一种不真切的空灵。
男子猛地一颤,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睁开眼。他的眼神里充满了血丝和深不见底的茫然与恐惧。“谁……?你看得见我?……帮帮我……我算不清……找不到路……所有的问题……都没有答案……”他的话语断断续续,无声地在梦境中直接传递到槿的意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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