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黑压压地笼罩着无锡县城。阿凤家老屋的木门被轻轻推开,桌上油灯晃了晃,丁保轻步迈进屋,白日里巧扮喜队护进城的两名新四军伤员,正安静躺在床上。张杰和毛小丫已返回队伍,只剩阿凤与琴妹守在门口。伤员赵班长和小董,伤势虽经简单救治,仍重得吓人。阿凤满脸焦灼,见丁保回来,连忙起身迎上前。
高素梅拎着布口袋走进来:“这是我托人弄来的些纱布、棉条,还有一瓶酒精。”丁保双手接过放桌上,阿凤端着油灯走到赵班长床边,伸手摸了摸他额头,眉头瞬间拧紧:“他还在发烧,烫得厉害!”话音刚落,丁保提着药箱快步上前,先探赵班长脉搏,再小心翼翼扒开伤口布条,见内里创面红肿发炎,脸色愈发凝重:“伤得太重,炎症没压住,快拿凉水来!”
“凉水?”阿凤愣了愣,转身往厨房舀水。丁保从药箱取出药面,均匀撒在赵班长伤口上;阿凤端来凉水后,他接过毛巾浸湿拧干,轻轻敷在赵班长额头。这时,阿二、阿福和阿喜恰好回来,阿二凑上前,声音满是急切:“他情况怎么样?”丁保叹口气:“伤得深,炎症又重,单靠草药压不住,恐怕得找大夫才行。”“找大夫?这黑灯瞎火的,城里到处是巡夜的东洋人、汉奸,出门太危险了!”阿福急得直跺脚。丁保重新给赵班长包扎好伤口,沉声道:“只能先用药稳住体温,天亮后再想办法送医,眼下别无他法。”说罢,他又给伤势稍轻的小董检查伤口、涂抹药膏,动作娴熟又轻柔。
“怪不得大伙都夸你是半个郎中,丁师傅,你是真有两下子!”阿福看着丁保熟练的动作,忍不住赞叹。丁保摆了摆手:“小病小伤还能应付,这么重的枪伤,我也只能尽力稳住局势。”阿凤再摸赵班长额头,热度丝毫未减,越发忧心:“还是烧得厉害,这可怎么办?”丁保连忙换了块冷毛巾,又在赵班长手心、脚底分别敷上,思索片刻道:“要是有大青叶煮点汤喝就好了,能帮着退退烧、消消炎。”“我去找!”阿福立刻起身,阿喜拉住他:“黑灯瞎火的,你去哪找?”“我记得游大娘院里种了一盆,我这就去拿,很快就回来!”阿福说着要往外走,丁保叫住他:“等等,顺便拿几件游大娘的旧衣服来,后续若要送医,或许能用得上。”阿福虽疑惑,还是点头:“好,我记着了,这就去!”
这时,老胡也来了,见赵班长伤势仍没好转,叹口气:“只怕是有子弹留在身上,那样我们可无能为力呀。”丁保点头:“取子弹要动手术,那是西医外科的事,还得用大量消炎药,这些我们都办不到。”阿福越发忧虑:“那怎么办呢?”老胡说:“一定要想办法,时间拖久了,就回天无力了。”
油灯光芒在屋里轻轻摇曳,映着每个人焦虑的脸庞。阿凤坐在赵班长床边,端着温水,一勺一勺慢慢喂进他嘴里;丁保守在一旁,每隔片刻就换一次他额头上的冷毛巾,目光紧紧盯着他的呼吸。阿喜坐在小董身边,递过一碗温热的粥,轻声劝道:“你多少吃点,补点力气,伤口好得快。”小董刚喝两口,胸口伤口就扯得发痛,忍不住咳嗽起来,阿喜赶紧放下粥碗,轻轻拍打他后背,柔声问:“是不是扯到伤口了?痛得厉害吗?”小董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没事,不打紧。”“明天我给你炖碗猪肝汤,补血养气,对你养伤好。”阿喜柔声说,小董连忙摆手:“不用麻烦你,太打扰了。”
没过多久,阿福提着一把新鲜大青叶和一包旧衣服回来。丁保接过衣服放一旁,对阿凤说:“快把大青叶煮成汤,趁热喂他喝。”阿凤应声进厨房,没多久就端来一碗泛着清苦气的绿色汤品,小心翼翼喂赵班长喝下。赵班长喝了汤,依旧昏昏沉沉,意识模糊间,嘴里断断续续说着胡话:“火力太猛……排长,你们快冲……我来掩护!”阿凤听着这字字铿锵的话语,眼圈忍不住红了,悄悄别过脸擦了擦眼角。丁保皱着眉,沉声道:“不能再拖了,天亮之前必须送医,再耽误下去,他的伤势怕是要恶化,性命都难保。”
阿福连忙摇头:“这两个伤员都是新四军,县城里哪一家医院敢收?”阿二也说:“是啊,送医院?那不是去送死吗!”高素梅开口:“我们去找私人诊所的曹大夫,他是个西医,留洋回来自己开的诊所,医德不错,为人也正直。”阿凤说:“我也听说他是个好人。”阿二担忧道:“要是他也不敢收怎么办?”阿福咬咬牙:“要是他不收,那他也算不上什么好人!”阿喜点头附和:“说得对!”丁保狠下心:“好,我们就去找他!”说罢,他拿起桌上游大娘的旧衣服,“先给他换上这个,若遇到盘查,也见机行事,我自有话说。”
阿凤在藤榻上铺了床旧棉被,阿二和阿福把赵班长抬到藤榻上躺下,给他穿上游大娘的外衣,丁保还给他做了个老太太的包头,找了根扁担,几人抬起藤榻,往曹记诊所匆匆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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