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冷风让苏韫莬打了个寒颤，他下意识地裹紧了外套。那辆黑色的轿车如同蛰伏的猛兽，静静停在老位置，车窗是深色的，完全看不见里面。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鼓起勇气走上前。刚靠近，后座的车门就从里面被推开。
“上车。”厉战的声音从车内传出，比晚风更冷硬。
苏韫莬弯下腰，看到厉战坐在宽敞的后座，西装外套脱了，只穿着白色的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少了一丝严肃，却多了几分危险的随意。他正在看一份文件，侧脸线条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冷峻。
“就在这儿说吧，瑾棽还在楼上吃饭……”苏韫莬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声音在夜风里显得有些微弱。
厉战终于从文件上抬起眼，目光扫过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需要我重复第二遍？”
苏韫莬的手指蜷缩了一下。他知道厉战的脾气，从小就是这样，决定的事情从不更改。他沉默地低下头，钻进了车里。
车内空间很大，真皮座椅柔软舒适，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皮革味和一种冷冽的木质香调，属于厉战的味道。车门无声地关上，将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引擎启动，车辆平稳地滑入车道。
“我们去哪？”苏韫莬有些不安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熟悉街景。
“吃饭。”厉战合上文件，扔在一旁，身体微微向后靠，目光终于完全落在苏韫莬身上。那眼神像是精准的扫描仪，一寸寸地审视着他，“你晚上没吃多少。”
苏韫莬一怔：“你怎么知道？”
厉战没回答，只是视线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炖品也没喝。”
苏韫莬瞬间明白了。那个送东西的助理，或许不仅仅是送了东西那么简单。他可能还“观察”了他。一种被赤裸裸窥视的羞耻感涌上心头，让他脸颊发烫，手指紧紧攥住了衣角。
“我不饿，而且……那些东西太贵重了，以后别再破费了。”他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却还是带上了细微的颤抖。
“给你的，就拿着。”厉战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你太瘦了，脸色也不好。苏瑾棽已经大了，不需要你像照顾小孩子一样耗尽自己。”
他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苏韫莬内心最隐秘的痛处和自卑。他猛地抬起头，嘴唇翕动了一下，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因为他说的都是事实。他的确为了瑾棽耗尽了自己最好的年华，与社会脱节，一无所有。
“我……我自己有分寸。”最终，他只能苍白地吐出这几个字。
厉战哼了一声，似乎对他的“分寸”极其不以为然。车内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家隐蔽的私人菜馆前，门面低调，内饰却极尽雅致，显然不是普通人能消费的地方。厉战显然是常客，经理亲自迎上来，恭敬地将他们引到一个安静的包间。
菜很快上齐，精致得如同艺术品，都是温补滋养的菜色。
“吃。”厉战言简意赅，自己却没动几下筷子，大多时间只是看着苏韫莬，或者用手机处理着信息，屏幕的光映在他深邃的眼底，明明灭灭。
苏韫莬食不知味，每一口都像是在完成任务。他感觉自己像一件被评估的物品，而评估者正用最严苛的标准审视着他。
“你……说有事跟我说？”他放下筷子，鼓起勇气问道。
厉战也放下手机，身体前倾，双臂交叠放在桌上，这是一个极具压迫感和掌控意味的姿势。他的目光如同实质，锁定了苏韫莬。
“嗯。”他应了一声，停顿了片刻，似乎在斟酌措辞，但出口的话依旧直接得残忍，“离那几个人远点。”
苏韫莬一时没反应过来：“……谁？”
“老二、老三、老四、老五。”厉战一字一顿，清晰地吐出这些称呼，眼神锐利，“还有，苏瑾棽。”
苏韫莬彻底愣住了，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为什么？他们是……他们是弟弟啊。”
“弟弟？”厉战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嘲讽和警告，“你以为他们现在还只当你是哥哥？”
苏韫莬的心猛地一沉，某种模糊的不安感骤然变得清晰尖锐起来。他想起那些过于热情的短信，老四疯狂的邀约，老五暧昧的歌词，还有厉战自己这强势到越界的“关心”……
但他拒绝深想，下意识地摇头：“你胡说什么？他们只是……只是习惯了依赖我。毕竟小时候……”
“小时候已经过去了。”厉战打断他，声音冷硬，“现在他们脑子里在想什么，我比你清楚。韫莬，你太迟钝，也太容易心软。”
他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没有带姓，低沉的声音在安静的包间里回荡，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悸的穿透力。
苏韫莬的手指冰凉，他避开厉战的视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们是我看着长大的，就像亲弟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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