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陈霄带领大部分镇民赶回清溪镇河岸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微微动容。
留守的镇老展现出了惊人的组织能力。河岸边,物资堆积如山,不仅仅是生石灰、吸附木炭和净水植物,还多了许多编织紧密的竹筐、大量的干净沙土、甚至还有十几口大锅正在熬制着什么。几乎全镇能动弹的人都来了,男人们摩拳擦掌,妇孺们负责搬运小件物资和准备伙食,连半大的孩子都组成了小队,负责传递消息和运送饮水。整个河岸人声鼎沸,却忙而不乱,一股众志成城、重建家园的热烈气氛扑面而来。
河中的旋龟,似乎早已感应到上游的变化和陈霄的归来,庞大的身躯半浮在水面。它周身的灰黑色怨气依旧浓重如墨,但那双赤红的眼眸,死死盯住陈霄,里面的狂暴和痛苦被一种极度渴望和一丝小心翼翼的期盼所取代。它甚至努力地收敛着自身那令人不适的阴寒气息,庞大的身躯微微向河中心缩了缩,给岸边留出了更多的作业空间,那姿态,竟带着几分讨好和卑微。
这一幕,让所有心怀最后一丝不安的镇民彻底安定下来。这灵兽,通人性,知好歹!
陈霄快步走到岸边,无需多言,再次将一道平和、坚定、带着安抚意味的精神意念传递过去:“污染源头已切断,毒水不再流淌。现在,我们需要携手,清理河道,净化水流,还你一个清净家园,也还清溪镇一条活水。这个过程或许漫长,需要你的耐心与配合。”
旋龟巨大的鸟首用力上下点动,发出一连串急促而低沉的“判木”之声,这声音虽然依旧沙哑,却不再充满攻击性,反而像是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在拼命点头承诺。它甚至尝试着,将那条如同毒蛇般的虺尾,极其轻柔地拍打了一下水面,溅起一小朵无害的水花,仿佛在说:“我会乖乖的。”
“开工!”陈霄不再犹豫,声如洪钟,下达了指令。
净化行动,如火如荼地展开!
第一梯队是壮年男子,他们两人一组,抬着装满生石灰的箩筐,在陈霄划定的重点污染区域,均匀而迅速地将石灰撒入河中。石灰遇水,顿时发出“嗤嗤”的剧烈声响,冒出大量白色蒸汽,河水如同煮沸般翻滚,中和酸毒,沉淀重金属。
旋龟在河中心有些不安地低鸣了一声,蒸汽和反应带来的陌生感让它本能地警惕,但它信任陈霄,强行压制住躁动,只是将身体又往水下沉了沉,只留背甲和头颅在水面。
第二梯队紧随其后,他们乘坐着十几条小船,在旋龟“温和”目光的注视下,战战兢兢又无比坚定地将装满吸附木炭的草袋,用长绳系着,精准地沉入河底污染物最厚的几个深坑。同时,另一批人则小心翼翼地将那些翠绿的净水植物幼苗,移植到河岸浅水区和刚刚撒过石灰的区域。
陈霄则站在岸边一块巨大的青石上,成为了整个净化行动的核心与指挥塔。他双目微闭,精神力高度集中,体内南山经灵力奔涌,全力催动那尚显稚嫩的【御水】神通。
起初,他只能勉强引动身前几尺见方的水流,形成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漩涡。但他没有气馁,脑海中不断观想《南山经》中蕴含的“水润万物”、“川流不息”的真意,回想旋龟背甲上那些代表着水之秩序与和谐的玄奥旋纹。
渐渐地,他对【御水】的感悟越来越深。那小小的漩涡开始扩大,旋转的速度也开始加快。他不再局限于一点,而是尝试着同时引导多处水流。
只见以他为中心,上下游数十米范围内的河面,开始出现数个大小不一的漩涡。这些漩涡力量柔和,却有效地搅动着河底沉积多年的毒泥,让那些被石灰中和、被炭包吸附的污染物不断上浮、分散、加速分解。同时,他还分心操控着一股股水流,如同灵巧的手指,将上游相对干净的河水引入这片被污染的死水区,进行稀释和冲刷。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神和灵力的过程。豆大的汗珠从陈霄额头滚落,脸色也渐渐发白。但他咬牙坚持着,因为他能清晰地“看”到,在“万物辨识”的视野下,河水中的毒素指标正在缓慢而坚定地下降,旋龟背甲上那些被堵塞的旋纹,所承受的污秽压力也在一点点减轻。
他的努力和付出,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仙师为了我们,为了旋龟,真是拼了命啊!”一个老妪抹着眼泪说道。
“大伙加把劲!别辜负了仙师!”王虎在人群中大声鼓劲。
镇民们的干劲更加高昂。撒石灰的手臂更有力了,沉炭包的位置更精准了,移植水草的动作更轻柔了。甚至有几个水性极好的少年,在得到陈霄点头许可后,憋着气潜入水下,用手清理一些缠绕在旋龟背甲边缘的水草和垃圾,试图为它减轻一丝负担。
旋龟感受到了这一切。它眼中的赤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流露出难以言喻的感动和温顺。它不再仅仅是被动接受,开始尝试着配合。它会用鸟首轻轻顶住镇民们的小船,帮助他们稳定位置;会用虺尾在最需要搅动的地方轻轻摆动,辅助水流循环;当有孩子不小心将鱼虾掉落在它背甲边缘时,它甚至会小心翼翼地用鸟喙叼起,轻轻放回孩子的船里,引得孩子们发出一阵又惊又喜的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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