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弃信奉一句话:“有债必偿,概不赊欠。”
他从柴房偷了一把斧子,黑布蒙面蹲守在薛欢常去的酒楼、赌坊附近,他要求不高,只要卸掉一条胳膊就好。他连续守了十来天,这家伙始终没露面。
七月十五,地宫洞开,百鬼夜行,诸事不宜。
老爹不准晚上出门。
无弃老老实实在坊里干活,忽然跑来一群官差,如狼似虎将他按倒在地,戴上手铐脚镣塞进囚车,押至法曹衙门大堂。
从法曹大人口中得知,原来,薛欢死了。
薛欢数日未归,薛家派人四处寻找,在一处废宅找到他的马车,车夫被人砍死,附近一具烧焦尸体,体貌与薛欢相仿,现场发现一块玉佩,正是薛欢随身之物。
官府立刻派人去薛欢常去的地方寻找线索。调查合欢坊时,有人举报无弃嫌疑最大,不是别人,正是老爹冒死救下的翠红。
好人未必有好报,更可能是背叛。
翠红绘声绘色向官差讲述,无弃不止一次跟自己表示,要找薛欢报仇。
官差在无弃宿舍搜出斧子,尺寸与车夫伤口十分吻合。
动机、人证物证一应俱全,毋庸置疑是一桩铁案。
无弃当然不承认,被各种大刑伺候了三天三夜,浑身没剩一块好肉。不过他脾气倔,没干就是没干,死活不认罪。
法曹大人怕继续拖延得罪薛家,趁无弃昏迷不醒,强行在口供上按下手印结案。
无弃听到死刑宣判,起初很愤怒,但转念一想,自己本就想替老爹报仇,谁干都一样,权当凶手替自己动手,自己替凶手顶罪。
押赴刑场途中,路人一边高喊“杀人犯”,一边朝他扔石块、牛粪、烂菜叶。
无弃根本不在乎,巴住囚车笼栅四处张望,虽然明知老爹无法下床,但他仍心存侥幸,盼望能见最后一面。
可惜,终究未能如愿,老爹始终没出现。
无弃跪在刑台上,俯瞰台下老幼妇孺交头接耳,忽然心情释然。
哈,见面又能如何?白发人送黑发人,只是徒增悲伤而已,自己死后一无所知,他老人家还要继续生活呢,不见最好,最好。
今生养育恩情,来世牛马再报吧。
……
忽然,台下人群出现骚动,扰乱无弃思绪。
啪!监刑官一拍惊堂木:“闹什么闹!谁再敢不消停,本官让他吃板子!”卫兵撞击长戟以壮声威,当当当、当当当。
现场顿时安静下来。
一名黑衣女子从人群中奋力挤出。
她头戴宽檐帷帽,放下黑纱遮住面庞,体态丰盈凹凸有致,胳膊上挽一只竹篮,上面盖着蓝布,轻扭腰肢款款来到台下。
卫兵挺戟拦住。
“站住!”
黑衣女子抬起头,向监刑官软语哀求:“求求大人,放奴家上去吧。”
监刑官俯身问道:“尔是何人?”
黑衣女子蹲身深施一礼——
“奴家乃人犯家属,想送他最后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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