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州义安路的骑楼总浸在两种气息里:白日是工夫茶的兰花香混着甘草水果的甜意,夜里则浮起老木头的沉韵,像被岁月泡透的绸缎。骑楼廊柱间的青石板被磨得发亮,每到暮色四合,复古照壁灯亮起暖黄的光,将 “前铺后户” 的木质铺门映得轮廓分明。唯独 37 号的裁缝铺有些异样 —— 铺主林老太三十年前就走了,铺门却总在深夜虚掩着,还常传出 “咔嗒咔嗒” 的声响。
最先察觉不对的是修鞋的阿明。那天他赶工到子时,收摊时路过裁缝铺,忽见铺内漏出煤油灯的光晕,门楣上 “林记成衣” 的褪色木牌在风里轻晃。更奇的是,有细碎的缝纫机声从门缝里钻出来,节奏匀净得像有人正踩着踏板。“林老太都走三十年了。” 阿明攥着修鞋刀往后退,次日一早就把这事告诉了牌坊街的粿品摊阿婆,“那声音听得真真的,针脚还带着劲呢。”
消息在老街传了几日,愈传愈玄。卖潮绣的绣娘说,前晚送活儿路过,看见铺内有个佝偻的影子在缝纫机前忙活,穿藏青大襟衫,头发挽成髻,一推门影子就没了,只剩台旧缝纫机的针杆还在微微颤动。开茶馆的陈伯更笃定:“是林老太没走干净,她这辈子最挂心的就是裁缝铺,临走前还在给孙女做衣服呢。”
小生接到消息时,正帮陈阳整理从开元寺请的经卷。陈阳刚把 “骑楼怪声” 听完,指尖的罗盘突然转了半圈,铜针停在 “阴” 字边缘:“是善灵,带着针线的暖意,没有戾气。” 他把罗盘塞进帆布包,“这魂儿心里有牵挂,才困在铺子里不肯走。”
两人赶到义安路时,已近亥时。骑楼廊下的灯笼大多熄了,唯有 37 号裁缝铺的门真的虚掩着,缝隙里漏出的光在青石板上投下细长的光斑,缝纫机声 “咔嗒、咔嗒” 地响着,和远处传来的潮剧唱腔莫名契合。小生刚踏上廊柱下的台阶,胸口的玉契佩就泛起温润的光,不似遇邪祟时的灼烫,倒像贴着暖手的茶缸。
“推开门吧,她在等有人来。” 陈阳轻声说。
木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一股混杂着浆糊、丝线与老木头的气息扑面而来。铺内果然亮着盏玻璃罩煤油灯,灯芯跳着橘色的火苗,将四壁熏得泛黄。墙角立着个红木衣料柜,抽屉上贴着 “绸缎”“棉布” 的褪色字条;屋中央的缝纫机擦得锃亮,是几十年前流行的蝴蝶牌,踏板边还摆着个竹制线轴篮,里面插满各色棉线。最显眼的是缝纫机台面上的红布 —— 那是块真丝软缎,正红底色,边角用粉笔画着淡淡的裁剪线,一枚银针斜插在布上,针尾还系着半截银白色的线。
“是个老太太,穿三寸金莲,手背上有老年斑。” 陈阳盯着缝纫机旁的空位,声音轻得像耳语,“她说还有件衣服没做完,是给孙女的嫁衣。1985 年冬天走的,走的时候还攥着剪刀呢。”
小生伸手碰了碰红布,触感滑腻冰凉,布料上隐约能看到细密的针脚印,显然刚起了个头。他绕到衣料柜后,忽见墙上贴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穿大襟衫的老太太抱着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背景正是这间裁缝铺,门楣上的 “林记成衣” 还很鲜亮。照片边角写着 “阿娟十岁留影”,字迹娟秀。
“得找老邻居问问。” 小生把照片轻轻揭下来,刚出门就撞见个拎着茶罐的老伯,正是开茶馆的陈伯。听说两人在查裁缝铺的事,陈伯叹了口气,领着他们往自己的茶馆走:“林老太手艺好着呢,当年老街的姑娘出嫁,都来找她做嫁衣,针脚比机器还匀。”
茶盏里的凤凰单丛冒着热气,陈伯的话慢慢铺开:“阿娟是她唯一的孙女,1985 年订了婚,林老太高兴得整夜睡不着,攒了半年的钱买了块真丝软缎,说要给孙女绣件最体面的嫁衣。那阵子她天天熬到后半夜,浆布、裁剪、锁边,样样亲力亲为。” 老伯呷了口茶,眼圈有些红,“那年冬至前,她蹲在铺子里剪布料,突然就倒下去了,送到医院已经不行了。阿娟哭着来收东西,红布才刚裁好,领口的牡丹还没绣呢。”
“阿娟现在在哪?” 陈阳追问。
“嫁去汕头了,听说在小公园附近住。” 陈伯指了指窗外的骑楼,“林老太走后,阿娟来封过铺门,可没过半年,铺门就自己开了。老街的人都念着林老太的好,没人敢去关,就这么敞到现在。”
次日一早,小生和陈阳坐最早一班车去了汕头。小公园的骑楼群呈放射状铺开,红柱绿瓦的中山纪念亭立在中央,“汕头旅社” 的红色招牌下挤满了拍照的人。按着陈伯给的地址,两人在海平路的骑楼里找到了阿娟家 —— 楼下是间卖潮绣的小店,玻璃柜里摆着绣满花鸟的手帕,正是林老太传下的手艺。
开门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梳着齐耳短发,看到小生手里的照片,突然愣住了:“这是我奶奶…… 你们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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