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石碑上的红背心图案还凝着夕阳暖光时,陈阳就拽着小生往老城区走。韩江的水汽顺着太平路骑楼的廊柱往上爬,青石板缝里嵌着陈年的槟榔渣,踩上去黏糊糊的。“我家就在这巷子里,骑楼第三间。” 陈阳指着那栋墙皮剥落的老楼,木质招牌上 “陈记豆干” 的字迹已被风雨磨得模糊 —— 那是他爷爷生前开的铺子。
木楼梯在脚下发出 “吱呀” 的哀鸣,每踩一级都像要散架,扶手上包浆厚重,是几十年间无数手掌磨出的温润。二楼堂屋没开灯,天光透过雕花窗棂斜切进来,照得神龛上的鎏金纹路闪闪发亮。神龛擦得一尘不染,中央立着块黑檀木牌,刻着 “陈阿婆之位” 五个金字,边缘有道深浅不一的裂痕,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
牌位前摆着只粗瓷碗,里面的生米颗粒饱满,颗颗泛着珍珠似的光泽,米上压着片干柚子叶,边缘蜷曲却仍带着淡淡的清香。旁边的土陶香炉里插着三炷残香,烟灰直直垂落,在碗沿积成薄薄一层。“这是我奶奶,” 陈阳指尖划过木牌的裂痕,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她是潮汕有名的问米人,能隔着阴阳跟死人说话。”
小生凑近神龛,胸口的契佩突然发烫,像揣了块刚出炉的番薯。他指尖轻轻拂过米碗里的香灰,那些细白的粉末竟顺着指尖的轨迹聚成浅痕,蜿蜒曲折如水流。“你奶奶没泄天机。” 小生忽然开口,指着香灰纹路,“这是韩江到漳州的水路,她早把线索藏在米里了。她破的是‘不问凶徒踪迹’的行规,不是什么天机。”
陈阳猛地蹲下身,拉开神龛下方的抽屉,里面铺着层褪色的蓝布,中央躺着本蓝布封皮的笔记。线装的书脊已有些松动,首页用毛笔写着 “问米三戒”,字迹力透纸背:“不问横死、不招孤魂、不指凶途”,末尾还画着个小小的米筛图案。他飞快地翻到最后一页,里面夹着张泛黄的平安符,边缘绣着个歪歪扭扭的 “刘” 字,符纸边角已被摩挲得起了毛。
“三年前刘婶家小宇丢了,哭着来求奶奶。” 陈阳的声音带着哽咽,指尖捏着符纸微微颤抖,“奶奶本不想应,可看见刘婶磕头磕得额头流血,还是松了口。问完米当天傍晚,她就突发急病,倒在灶台边。爸妈说这是破戒遭的报应,把她的米筛、铜铃全锁进了阁楼,连这本笔记都不让我碰。”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奶奶走前攥着这符,说‘刘家娃在福建,要赶紧找’,我怕爸妈骂,没敢说。”
小生摸着契佩,玉佩的温度渐渐平复下来:“你奶奶的笔记里,应该记着刘家的地址。” 陈阳果然在笔记夹层里找到张字条,上面写着 “西马路 37 号”,字迹与 “问米三戒” 出自同一人之手,只是笔画有些发颤。
西马路的骑楼比陈阳家的更显老旧,墙面上爬满了三角梅的藤蔓,紫色花瓣落在青石板上。刘家的木门虚掩着,门环上挂着串生锈的铜铃,轻轻一碰就发出 “叮铃” 的脆响。院里晾着件洗得发白的校服,衣角绣着 “小宇” 两个字,针脚是孩子稚嫩的手笔。
“谁啊?” 屋里传来沙哑的女声,刘婶掀开门帘走出来,头发白了大半,原本乌黑的发丝里只剩零星黑茬,眼角的皱纹深得能夹住米粒。她看见陈阳手里的笔记,先是愣了愣,随即认出那熟悉的蓝布封面,眼泪 “唰” 地就掉了下来:“这是陈阿婆的笔记…… 当年小宇丢的那天,她主动上门说能问米,我还以为是骗钱的,把她赶了出去。”
陈阳把平安符递过去,刘婶接过符纸的瞬间,手指剧烈颤抖起来。这符纸是她当年在开元寺求的,特意让师父在边角绣了 “刘” 字,给刚上小学的小宇戴在身上。“后来我才知道,陈阿婆那天在巷口蹲了整夜。” 刘婶抹着眼泪,从樟木箱里翻出个银锁,锁身刻着 “长命百岁”,边缘已被磨得光滑,“这是小宇满月时打的,他总挂在脖子上,问米得用他贴身的东西当引魂信物。”
小生让陈阳在堂屋八仙桌上摆开法坛,从神龛取来的老瓷碗里装满新米,是刘婶今早刚从粮店买来的 “珍珠米”。三炷线香斜插在米中,香火袅袅升起,在阳光里凝成细细的烟柱。银锁摆在碗边,旁边还放着半块小宇没吃完的糖糕,是从他丢的书包里找出来的。
“奶奶教过,念咒时要想着亡魂的样子,心要诚。” 陈阳坐在八仙桌前,闭上眼睛,指尖轻轻摩挲银锁的纹路。他深吸一口气,沙哑的咒语在屋里缓缓回荡:“米为桥,香为引,陈门阿婆,听我语音。阴阳隔,情意存,指点迷津,渡人归程……”
香灰突然直直坠进米碗,没有半点散落,在米粒间聚成小小的 “砖窑” 形状,连烟囱的纹路都清晰可见。陈阳的声音陡然变了,变得苍老沙哑,像个老太太在喘气,每说一个字都带着颤音:“娃在漳州芗城砖厂,左胳膊有月牙胎记,比指甲盖小些。窑边的老榕树上,绑着他的红领巾,是红绸带系的结。”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关公是我契爷请大家收藏:(m.zuiaixs.net)关公是我契爷醉爱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