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弟在阿关怀里蹭了蹭,小眉头还皱着,像是在梦里也在为林秀老师的遭遇揪心。阿关轻轻拍着他的背,指尖划过儿子柔软的头发,思绪却飘回了三十年前那个飘着细雨的春天 —— 那是他和娘第一次见面的日子,也是他人生从 “一人吃饱” 走向 “阖家牵挂” 的开端。
“后来啊,你爷爷和娘开始催我成家,” 阿关的声音裹着回忆的暖意,像晒过太阳的棉被,“那时候我在村里当老师,也算有份体面工作,不少人来给我介绍对象。最后是你外婆托人说的媒,把你娘介绍给了我。”
阿关和娘的第一次见面,是在村东头的老槐树下。娘穿着一件碎花布褂子,梳着齐耳短发,手里攥着一个绣着桃花的布包,看到阿关时,脸一下子就红了,像熟透的苹果。娘话不多,却很实在,会主动帮阿关擦去裤脚上的泥,会把自己带的红薯干分给阿关吃。阿关看着娘温柔的眼神,心里就像被温水泡过,暖乎乎的 —— 他知道,这就是他想找的人,能跟他一起过日子,一起撑起一个家的人。
那年秋天,阿关和娘成了家。婚礼很简单,就在自家院子里摆了几桌酒席,村里的人都来帮忙,张道爷还特意给他们画了张 “平安符”,贴在新房的门上,说 “能保你们一辈子平平安安”。新婚之夜,娘坐在床边,给阿关缝着棉袄,轻声说:“阿关,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我给你生几个孩子,咱们一起把他们养大,让他们都读书识字,做个好人。”
阿关握着娘的手,重重地点头:“娘,我一定好好挣钱,让你们娘俩过上好日子。”
婚后的日子过得很踏实。阿关白天在学校教书,晚上帮娘劈柴、挑水,周末还会去山里砍柴,换点钱给娘买营养品。娘则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每天都会给阿关准备热乎的饭菜,晚上还会在阿关批改作业时,给他端上一杯热水。没过多久,娘就怀了大姐,阿关更是干劲十足,每天都笑得合不拢嘴,连改作业时都哼着歌。
大姐出生那天,阿关特意请了假,守在产房外,听到大姐的哭声时,他激动得跳了起来,跑到院子里对着桃树大喊:“我当爹了!我有女儿了!” 张道爷也来了,给大姐取了个小名 “桃桃”,说 “跟院子里的桃树一样,能健康长大”。
接下来的几年,二姐、三姐、大哥陆续出生。家里一下子热闹起来,每天都能听到孩子们的笑声。阿关的工资不够花,就利用周末去邻村放电影,有时候还帮人杀猪宰羊,虽然辛苦,却很开心 —— 看着孩子们围着他要糖吃,看着娘温柔的笑容,他觉得再苦再累都值了。
可幸福的日子没过多久,灾祸就悄悄降临了。
那年夏天特别热,河水涨得很高,村里的孩子都爱去河边游泳。大哥当时八岁,正是调皮的年纪,每天都缠着同屋的小伙伴狗蛋去河边玩。阿关和娘总叮嘱他 “别去深水区,注意安全”,大哥每次都答应得好好的,却还是偷偷去深水区。
那天下午,阿关正在学校给孩子们上课,突然有人跑过来喊:“阿关老师,不好了!你家大哥和狗蛋在河边游泳,被水冲走了!”
阿关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粉笔 “啪” 地掉在地上,他拔腿就往河边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大哥不能有事!”
河边已经围了很多人,娘坐在地上哭,头发都乱了,看到阿关,赶紧抓住他的胳膊:“阿关,快救救大哥!他还在水里!”
阿关跳进河里,河水又凉又急,他顺着水流往下找,心里越来越慌。他想起当年遇到的牛头怪,想起那些被牛头怪拉下水的人,心里一阵后怕 —— 难道是牛头怪又出来害人了?
找了半个多小时,阿关终于在下游的芦苇丛里找到了大哥。大哥已经没有了呼吸,脸色青紫,肚子鼓鼓的,手里还攥着狗蛋的衣角 —— 显然,狗蛋也被水冲走了,大哥想救他,却一起被水淹死了。
阿关抱着大哥的尸体,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想起大哥早上还跟他说 “爹,我今天要考双百,你给我买糖吃”,想起大哥总爱跟在他后面喊 “爹,你教我画符吧”,想起大哥拿着桃木匕首模仿他驱邪的样子,心里的痛苦越来越深。
娘看到大哥的尸体,当场就晕了过去,醒来后就一直哭,几天几夜不吃不喝,眼睛都哭肿了。阿关也没心思教书,每天都坐在大哥的房间里,看着大哥的衣服、玩具,心里满是自责 —— 要是他当时看好大哥,要是他不让大哥去河边,大哥就不会出事了。
大哥溺水的画面,像一把生锈的刀,时隔多年,依旧能在他心上划出血来。“其实你大哥的死,不是意外,是那牛头怪和日本打靶鬼在作祟。”
那天抱着大哥冰冷的尸体回家,阿关的脑子像被灌满了铅,连脚步都迈不开。娘坐在门槛上,抱着大哥的衣服哭到失声,大姐、二姐和三姐也围着哭,小脸上满是恐惧和不解。院子里的桃树叶子被风吹得 “哗啦” 响,像是在为这个破碎的家庭哀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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