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近乎怜悯的弧度，随即便轻轻一摆手，示意队伍继续前行。
自始至终，她没有提及“凌霄”这个名字半个字，仿佛这个曾与她名字紧密相连、甚至有过婚约的人，从未在这世间存在过。
也没有对那个因她单方面撕毁婚约而更显落魄、如今已“死去”的未婚夫，以及他那被家族软禁、生死未卜的妹妹凌薇。
表现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愧疚、怜悯或象征性的过问。
干脆利落，冷漠至极。将大家族的现实与凉薄，演绎得淋漓尽致。
凌霄藏在斗笠下的脸庞，如同覆盖了一层万载寒冰，无悲无喜，无恨无怒。
他最后看了一眼柳寒烟那逐渐远去、消失在长街尽头的紫色背影，如同在看一个擦肩而过、永不会再有交集的陌生旅人。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地挤出依旧喧闹的人群，拐入了旁边一条僻静、肮脏的小巷，将身后的繁华与喧嚣彻底隔绝。
过去的，就让它彻底过去，连同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对人性的残余试探，也一并碾碎。
他的路，在脚下，在星辰指引的远方，在复仇的烈焰与守护的坚冰之中，而不在任何一个人的，尤其是这样一个女子的背影里。
回到赵家那间简陋却安心的小院，凌霄摒弃了所有杂念。
如同老僧入定，开始精心调整自己的状态，将心神与肉身都调整到最佳，静静等待夜晚的降临，等待那属于黑暗世界的序幕拉开。
华灯初上，青城白日的喧嚣渐渐沉寂下去，如同退潮的海水。
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潜藏在阴影之下的热闹，却如同夜行动物般，开始在城市不为人知的角落与脉络中悄然复苏、蠢蠢欲动。
子时将近，万籁俱寂。
凌霄换上了那身宽大陈旧、能完美融入夜色的黑色斗篷，蒙上了特制的面巾。
再次确认了怀中的暗市令牌、金票灵票以及贴身的短刃都安放妥当后，他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
没有惊动隔壁早已熟睡的赵莽母子，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浓稠的夜色之中。
按照林婉清提供的、绝密的信息，他穿行在迷宫般错综复杂的小巷与废弃宅院之间。
最终来到了城西边缘，一处靠近破败城墙根的、看似早已荒废多年的宅院前。
这里荒草丛生，高可没人，门庭油漆剥落，木料腐朽，与周围零星几点昏黄灯火下的民居格格不入，散发着一种被时光遗弃的死寂。
他取出那枚触手冰凉、刻着诡异花纹的黑色令牌，对着那扇仿佛一推就会散架的、紧闭的斑驳木门，缓缓向内注入一丝微不可察的星辰之力。
“嗡……”
令牌上的花纹仿佛活了过来，闪过一丝微弱却坚定的乌光。
“吱呀——”
一声令人牙酸的、仿佛承载了太多岁月的摩擦声响起，沉重的木门竟自行向内打开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缝隙。
门后并非想象中的庭院，而是一片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漆黑。
同时，一股混合了陈年霉味、奇异药草味、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以及某种阴冷能量的气息，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让人心生寒意。
凌霄站在门口，星辰般的眼眸透过斗笠的边缘，冷静地审视着这片黑暗。
他能感觉到，里面并非空无一物，而是有无数道或强或弱、或贪婪或警惕的气息在潜伏、在流动。
没有丝毫犹豫，他深吸一口气，将周身气息收敛到极致，一步踏入了那片未知的黑暗之中。
“砰。”
木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彻底隔绝了外界那个平凡世界的一切光线与声音，仿佛将两个世界完全割裂。
眼前，是一条狭窄而漫长、不断向下倾斜延伸的昏暗甬道。
墙壁是粗糙的岩石，布满了湿滑的苔藓，壁上稀疏地悬挂着几盏燃烧着幽绿色火焰的油灯。
那跳动的火光非但不能驱散黑暗，反而将甬道映照得更加鬼影幢幢，投下无数扭曲、晃动的影子。
空气潮湿而阴冷，那股古怪的气味愈发浓烈。
青城暗市，这座隐藏在光明之下的罪恶与机遇之城，终于向他敞开了神秘而危险的大门。
他的冒险，他的掠夺，他的崛起之路，在这一刻，正式于这暗夜之中，拉开了血腥而真实的序幕。
而他的目标，清晰而明确，如同暗夜中唯一的北极星——
百年玉髓！他志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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