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崇祯指尖的笔锋刚刚悬停在“军工革新令”最后一个字上,
朱砂将落未落之际,一阵略显急促、却又刻意压制的脚步声,由殿外汉白玉廊道由远及近。
这脚步声崇祯熟悉——是司礼监随堂太监,也是他暗中委以监察内外情报之责的曹化淳。
此老阉平日最重仪态,行走无声,此刻这般动静,已是极大的失态。
崇祯抬眼。
只见曹化淳几乎是小步快趋而入,身上那件象征内廷高位的绯红蟒袍下摆,竟罕见地沾了些许灰尘。
他那张保养得宜、喜怒向来不形于色的白净面皮,此刻涨着一层激动的红晕,细长的眼睛里精光四射,连呼吸都带着压抑不住的粗重。
曹化淳径直趋近御案前三步,双手高高捧起一份密封的奏报。
那奏报的封皮是代表最紧急军情的深褐色,火漆上清晰地盖着福建巡抚的关防大印。
“皇爷!”
“福建巡抚熊文灿,八百里加急!另有……另有特殊贡品一批,由水师战船押运,已至通州码头,正在严密看管之下!”
崇祯眉峰几不可察地一挑。
福建巡抚熊文灿是他前往陕西组建“皇明卫队”后启用的。
此时的崇祯,没有立刻去接那仿佛还带着海风咸腥与驿马蹄尘的奏折,而是将手中那管价值连城的紫毫御笔轻轻搁回翡翠笔山,发出一声轻微的“嗒”响。
他身体微微后靠,目光落在曹化淳脸上:
“熊文灿?是招抚郑芝龙那边……有突破了?”
东南海疆,一直是他心头另一块沉甸甸的巨石。
那个拥船千艘、纵横闽浙粤沿海、亦商亦盗的郑芝龙,与其说是一方总兵,不如说是个听调不听宣的海上诸侯。
招抚、笼络、威慑、利用……
这根刺扎在那里,关乎海疆靖平,更关乎未来“大航海”国策的咽喉。
他之所以对郑芝龙保持相当的耐心,正是因为深知,在这皇权仍具无上威严、大明国祚在世人眼中远未到倾覆之时的背景下,
郑芝龙这类枭雄,所求无非是“大树底下好乘凉”,是合法的身份与更大的利益空间。
历史上,哪怕李自成破京、清军入关,南明那般风雨飘摇,多少人心底不还存着“划江而治”像南宋一样苟活的侥幸?
这便是惯性,也是崇祯他可以利用的时间窗口。
曹化淳闻言,那颗激动得有些发昏的脑袋稍稍清醒,连忙摇头:
“回皇爷,招抚郑芝龙之事仍在胶着,那郑一官(郑芝龙小名)滑不溜手,明面文章做得十足,保证听朝廷调遣,实则仍在观望风色。
但此次奏报和贡品,乃是……乃是另有一番惊天机缘!”
曹化淳下意识地又上前了半步:
“有一伙自称来自‘佛郎机’(此时对葡萄牙、西班牙等的泛称)的商人,驾着三艘桅杆如林、船体如山岳般的巨舰,未曾通报,径直闯到了厦门港外!
口称久仰我天朝上国物华天宝、礼仪风华,特来朝贡通商。
厦门守军初时如临大敌,然其船上并未悬挂战旗,人员亦无武装登岸之意,反而态度恭顺异常。他们进献的贡品清单里,有……有十门庞然巨铳!”
曹化淳说到这里,刻意顿了一顿,那双精明的眼睛小心地觑着崇祯的脸色,见皇帝只是眸光微凝,并无太大波澜,才深吸一口气,用更加夸张的语气继续渲染:
“皇爷,您是没见着奏折里描述的景象!此铳形制与我大明军中所用之火炮、佛朗机铳迥然不同!
铳身粗若殿柱,长逾两丈,浑铁铸就,黝黑发亮,沉重无比,非数十壮汉或牛马之力不能移动分毫,需特制炮车承载。
据那夷商头目通过通译夸口,此铳射程极远,声如雷霆,弹重数十斤,能开山裂石,糜烂数里之地,无坚不摧!
厦门镇守副将、兵备道等官员初见此物,皆被其狰狞威势所震慑,私底下……都给起了个名号——‘红夷大炮’!”
红夷大炮!
崇祯的瞳孔,在这一刻骤然收缩如针尖!
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撞击着胸腔,血液奔流的声音在耳膜鼓荡。
来了!
它来了!
它,果然来了!
历史线上,本该在天启末年、崇祯初年,由徐光启、孙元化等有识之士历尽千辛万苦、力排众议,才从澳门葡萄牙人手中零星引进、艰难仿制的战争利器——
欧洲十七世纪初已然成熟的前装滑膛加农炮(尤其是24磅以上的重型攻城炮),竟然以这样一种方式,如此“巧合”地、几乎可以说是“送货上门”般,提前摆在了他的面前!
这不仅仅是几门威力较大的火炮。
这是能够改变陆战战场规则,能够对后金倚仗的城墙、盾车、密集阵列造成毁灭性打击,能够极大缩短双方火力代差的关键性重器!
是撬动辽东僵局、甚至改变国运天平的一枚沉重砝码!
一股历史宿命感与穿越者先知先觉的激流,瞬间席卷了崇祯的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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