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上海深秋,一场罕见的连续性暴雨已经肆虐了整整三天。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城市上空,将淮海中路两侧的百年老洋房浸泡得愈发阴沉。梧桐树叶被雨水打落,贴在湿漉漉的柏油马路上,被驶过的车辆碾出细碎的水声。午夜十二点整,市刑侦支队的报警电话骤然响起,尖锐的铃声划破值班室的寂静,也撕开了这场雨夜谜案的序幕。
“喂,110转刑侦……淮海中路199号,钟鸣馆,死人了!”电话那头的女声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背景里能听到雨点砸在玻璃窗上的噼啪声,还有隐约的、牙齿打颤的磕碰声,“我叔……陈鸣秋,他躺在书房里,胸口全是血,那些钟……所有钟都停了!”
我叫陆沉,市刑侦支队重案组组长,此刻正对着桌上一份悬置了五年的旧案卷宗出神。卷宗封面的“钟表店失窃案”几个字已经被摩挲得有些模糊,而电话里提到的“钟鸣馆”,恰好是当年失窃案的受害者——钟表收藏家陈鸣秋的住所。指尖划过卷宗上“陈鸣秋”三个字,一种莫名的预感在心底蔓延。
“备车,淮海中路199号。”我抓起椅背上的深色冲锋衣,对着隔壁办公室喊了一声。副手小林应声跑出来,脸上还带着刚从睡梦中被惊醒的惺忪,手里已经拎好了勘查箱,相机挂在脖子上晃悠:“陆队,又是老洋房?这天气出警,可有的受了。”
驱车穿过雨幕,街道上的霓虹在积水里晕开一片片模糊的光斑,像打翻了的调色盘。钟鸣馆渐渐出现在视野里,这座始建于民国时期的法式老洋房在昏黄路灯下像一头沉默的巨兽,米白色的墙皮被雨水冲刷得有些斑驳,露出内里深褐色的砖石。雕花铁门上的铜铃被风裹挟着,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与雨声交织在一起,透着说不出的诡异。门口的梧桐树下,积着半尺深的水,倒映着洋房黑洞洞的窗户,像一只睁着的眼睛。
警车停在门口时,一个穿着米白色风衣的年轻女人正蜷缩在门廊下,双手紧紧抱在胸前,风衣下摆已经被雨水打湿,沾满了泥点。看到我们下车,她立刻站起身,脸上满是泪痕,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水珠,正是报警人陈曼——陈鸣秋的侄女。
“警察同志,你们可来了!”陈曼的声音还在发颤,她指着洋房大门,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我叔……我叔陈鸣秋,他在书房里,一动不动,胸口插着东西……那些钟,所有的钟都停在一个时间,太吓人了!”
小林迅速拉起黄色警戒线,在湿漉漉的地面上贴好警示标识,我戴上鞋套和手套,跟着陈曼走进洋房。玄关处弥漫着一股混合了霉味、檀香与雨水的复杂气息,地上铺着的暗红色木地板被雨水打湿,留下几串清晰的脚印,鞋印边缘有些模糊,推测是报案人慌乱中留下的,一直延伸到走廊深处。墙壁上挂着一幅民国时期的油画,画中是外滩的夜景,画框边缘已经有些受潮发黑。
“我今晚下班过来送点生活用品,”陈曼一边走一边断断续续地说,语速快得有些语无伦次,“我叔独居,有高血压,我每周都会来一次。敲门没人应,推门发现门没锁——他平时很谨慎,门一定会锁好的——走进来就听到……就看到书房的灯亮着,他躺在地上……”她的声音哽咽着,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双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间溢出。
走廊两侧的墙壁上挂着各式古董挂钟,从英式大本钟的缩小版到中式的铜壶滴漏,每一座钟的摆锤都静止不动,指针齐齐指向晚上十点零三分,仿佛时间被一只无形的手强行定格。没有了滴答作响的钟摆声,空气变得异常沉闷,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显得格外清晰。我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其中一座木质挂钟的摆锤,它纹丝不动,齿轮像是被卡死了一般。
书房门敞开着,门框上的雕花已经有些脱落,露出里面的木质纹理。地上铺着的波斯地毯被警戒线围起,地毯的颜色是深棕色,上面织着繁复的几何图案,边缘处绣着几枝银色的梅花。陈鸣秋仰面倒在书桌前,上半身压在地毯上,下半身搭在实木地板上,形成一个诡异的角度。他穿着灰色真丝睡衣,领口的珍珠纽扣扣得整整齐齐,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甚至连鬓角的碎发都被打理得服服帖帖,脸上没有明显的惊恐或挣扎,反而带着一丝诡异的平静,像是在睡梦中安然离世。
胸口插着的物件露出一小截铜制把柄,造型奇特,上面雕刻着细密的齿轮纹路,后来经确认是钟表匠专用的拆表刀,刃部已经完全没入胸腔,只剩下短短一截把柄露在外面,把柄顶端的螺丝已经松动,像是被人刻意拧过。
书房里堪称一座小型钟表博物馆,堪称“时间的陈列馆”。墙上挂满了从19世纪到现代的各式挂钟,有法式珐琅彩座钟,钟面上画着精致的圣经故事;有英式铜制挂钟,表盘上的罗马数字已经有些氧化发黑;还有中式的日晷钟,指针指向早已偏移的方位。书桌上整齐排列着十几块名贵怀表,玻璃罩反射着勘查灯的冷光,其中一块的玻璃罩已经碎裂,碎片散落在桌面上。书架的每一个格子里都嵌着小型座钟,木质的、金属的、陶瓷的,琳琅满目,甚至在书架顶层,还摆放着一座微型的哥特式教堂钟,尖顶上的十字架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而此刻,所有这些钟表的指针,无一例外都停在了十点零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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