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铁蛋?铁蛋!”我对着话筒失控地大吼,回应我的只有一片死寂。
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镜子上未干的血字还在视线的余光里狞笑。
我跌跌撞撞冲出老宅,奔向百米外铁蛋家。院门大敞着,院子里围了不少人,却死寂得可怕。人们像被施了定身术,脸色惨白,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堂屋地面。
我拨开人群,浓烈至极的血腥味混着粪便的臭气猛地呛进喉咙。
铁蛋仰面倒在血泊里,眼睛瞪得几乎裂开,凝固着最终的极致恐惧。他的天灵盖整个塌陷下去,红白之物汩汩外溢。而最刺目的,是他惨白汗湿的额头上,端端正正贴着一张纸——
那是我和未婚妻小雅精心设计、鲜红夺目、还印着并蒂莲的婚帖!此刻,那鲜艳的红色被更暗沉的血浸泡,透出一种诡异邪祟的光泽。
“呕——”旁边有人忍不住弯腰狂吐起来。
人群死寂,只有压抑不住的牙齿打颤声和呕吐声。没人说话,没人哭,一种无声的、粘稠的恐慌像瘟疫一样在空气中蔓延。
接着,就像按下了某个恐怖的开关键。第二天凌晨,另一个发小,二妞,被发现直挺挺吊死在了村口那棵老槐树的最高枝桠上,随风轻轻晃荡。穿着她压箱底的红嫁衣,脸上涂着歪歪扭扭的胭脂。同样鲜红的婚帖,贴在她僵死的额头上。
第三天,村尾的河漂子里浮起一具肿胀发白的尸体,是狗剩。他被水草密密麻麻缠成了茧子,扒开一看,额头依旧是那张索命的婚帖。
死亡方式各异,但额头上那张我的婚帖,成了他们共同的身份铭牌,冰冷而嘲讽。
村子彻底被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恐惧攥住了。天一擦黑,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死寂得如同鬼村。人们看我的眼神彻底变了,不再是闪躲,而是赤裸裸的怨毒和恐惧,仿佛我才是那个带来死亡的瘟神。
我被这种无边的恐惧和孤立逼得要发疯。第四天夜里,我红着眼眶,踹开了族长家厚重的木门。老头子没睡,独自坐在昏暗的油灯下,一张脸像是瞬间被抽干了所有血肉,枯槁得如同千年老树皮。油灯昏黄的光在他脸上跳动,映出深不见底的绝望。
他没看我,浑浊的老泪顺着深刻的皱纹往下淌,声音哑得像是碎砂纸在摩擦:“……拦过你外婆……也拦过你……都不听……都不听啊……”
他猛地抬起泪眼,那眼里是血红的悔恨和濒死的恐惧:“……那祭……根本没成!童子煞没吃饱……它一直饿着……怨气没散……等着呢……一直在等……”
他枯瘦的身体筛糠般抖起来,手指蜷缩,指着虚空:“……这回……这回要填进去的……得是至亲至爱……要血亲……要新娘……要怨冲怨……才能平它的恨……”
他眼球暴突,几乎要瞪出眼眶,死死钉在我脸上,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寒气:
“……得埋了你媳妇……才能换你……还有这村子……一条活路!”
轰——!
大脑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冻成了冰碴子,然后又猛地被点燃,炸得我四肢百骸都在剧痛。小雅?要埋了小雅?用我未婚妻的命,去填一个狗屁的邪煞?
“放你娘的狗屁!”我眼球充血,嘶声咆哮,理智的弦彻底崩断,“疯子!你们他妈全是疯子!什么鬼童子煞!坟在哪儿?啊?!老子现在就去把它刨开来看看!到底是哪个狗杂种在作祟!”
我像一头彻底被激怒的野兽,转身疯狂地冲进院子,抄起墙角那把锈蚀斑斑的铁锹,红着眼就往村后那片禁地乱葬岗冲。
夜黑得如同泼墨,风声凄厉,像无数冤魂在哭嚎。
族长的哀嚎和追赶声被我远远甩在身后。
乱葬岗荒草萋萋,比人还高,在风中狂乱摇摆,像无数只鬼手试图缠绕阻拦。无数坟包在大片的荒草中只露出模糊的轮廓,惨白的碎骨和纸钱混杂在泥土草根里。我没命地狂奔,凭着儿时模糊的记忆和一股焚心的癫狂,直扑向最深处那个最大的、几乎被野草吞没的土包——村里代代口传,绝对不能靠近的童子煞坟冢。
就是这里!就是这里面那个鬼东西!害死了我发小!现在还要抢我的小雅!
“我操你祖宗!”积压的所有恐惧、愤怒、绝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我嘶吼着,唾沫星子横飞,高高抡起冰冷的铁锹,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铲进冰冷的坟土里!
泥土混合着碎石头和草根,被疯狂地掀开。我一锹接着一锹,像台不知疲倦的机器,汗水混着泪水糊了满脸,手臂被震得麻木失去知觉,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挖掘的动作。
铁锹下传来一声闷响,碰到了什么东西。不是石头,是木头!腐朽的木头!
我的心跳骤停了一瞬,随即以更疯狂的速度撞击胸腔。就是它!
我跪下来,用手疯狂地扒开表层湿黏的泥土,露出底下暗沉腐朽的棺木板。一股难以形容的、陈腐中带着奇异腥甜的恶臭猛地从缝隙里喷涌出来,呛得我一阵干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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