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陆明渊没有回头去看那些村民如何对着祭坛叩拜欢庆新生,也没有丝毫留恋那可能存在的、微不足道的、甚至不知该归于何人的感激。他如同一个真正的过客,脚步不停,身影在晨雾与山岚中几个闪烁,便再次彻底融入了荒原那无边无际的苍茫与永恒的孤寂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然而,与之前单纯为了生存、为了躲避追捕而心无旁骛地逃亡不同,此刻他的心境,在经历了山村这场小小的风波后,却不可避免地泛起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涟漪,不再是一片死寂的仇恨与冰封的警惕。
黑蝎族修士谈论毒杀凡人时那如同谈论碾死蚂蚁般的随意与冷漠;村民们病榻上痛苦扭曲的面容、那一声声绝望压抑的哀嚎与咳嗽;以及最后,当希望重新降临时,他们脸上那混杂着泪水、难以置信和发自内心的、最朴素喜悦与感恩的神情……这些鲜明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中交替浮现,异常清晰。
他最初出手的初衷,或许夹杂着对幽冥教相关势力的本能憎恶,对弱者濒死时产生的些许同情,甚至是一丝潜藏在骨子里、连自己都未曾细察的“路见不平”的冲动。但当他真正做完这一切,惩戒了元凶,销毁了毒源,留下了生机,然后如同清风般悄然离去时,心中涌起的,却并非行侠仗义后的沾沾自喜,而是一种奇异的、近乎于“圆满”的平静与一种难以言说的充实感。
这感觉,与他立誓屠尽仇敌时的决绝狠厉截然不同,与刚刚逃离矿场、重见天日时的恍如隔世不同,甚至与不久前冲破锁灵印、恢复部分灵力时的狂喜也不同。它更加内敛,更加深沉,不事张扬,却仿佛一股温润平和的暖流,悄然浸润着他那因仇恨和苦难而有些干涸龟裂的心田。就像一片贫瘠荒芜的土地,虽然未能立刻变得肥沃,却终究被一缕涓涓细流所滋润,带来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生机与某种指向未来的希望。
“我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一边在崎岖坎坷、遍布碎石的山路上默默跋涉,一边下意识地扪心自问,试图剖析自己那并不算纯粹的动机。
为了积累功德,换取天道垂青?他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嗤笑,那玩意儿虚无缥缈,信者或许有之,但他陆明渊历经磨难,早已不信这世间有什么凭空降下的恩赐与福报。
为了博取侠名,流芳百世?他如今是幽冥教和可能还有其他势力追捕的通缉要犯,自身难保,巴不得如同水滴入海,越低调越好,名声于他而言,无异于催命符。
那么,既不为利,不为名,他冒着可能暴露的风险,耗费来之不易的灵力和精力,做这看似“多余”的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
就在这时,玄诚子那番如同梦魇般萦绕不散的话语,再次清晰地回荡在他的耳边,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若你眼里只有仇恨,心中只充斥着杀戮与毁灭的念头,就算让你侥幸报了仇,屠尽了眼前所能见到的所有仇敌,然后呢?你的道在哪里?你的‘自在’又在哪里?”
“连自己真正想求的是什么、想成为什么样的人都没弄明白,只晓得沿着前人设定好的路径埋头猛冲,你不当那维系天地的‘基石’,谁当?”
道……自在……
这两个词如同拥有魔力,狠狠撞击着他的心神。陆明渊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站在一处视野开阔的荒凉高坡上,任由荒野那带着砂石气息的干燥的风吹拂着他略显凌乱的发丝和衣袍,眺望着远方天地相接处那一片模糊而壮阔的界线。苍穹高远,大地苍茫,个体置身其中,显得如此渺小。
“我的道,难道就仅仅只是‘复仇’这两个血淋淋的字吗?”他向着空旷的四野,发出了无声的质问。
复仇,是他无法放弃、也必须完成的执念,是支撑他在绝境中爬出来的重要动力之一,是了结过去因果必须斩断的枷锁。但若将此作为自己修行路上唯一的、终极的目标,似乎……格局太小了?眼界太窄了?如同玄诚子一针见血所指出的那样,那不过是砸碎了脚上看得见的铁镣,却又心甘情愿地将一副名为“仇恨”的、更加沉重无形的枷锁,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换了个形式的囚禁而已。
那么,抛开复仇,什么才是他陆明渊真正想求的“道”?什么才是他内心渴望的“自在”?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他想起了暗无天日的矿场中,那些眼神麻木、如同行尸走肉般等待死亡降临的矿奴同伴;想起了黑蝎族修士在投毒时那肆意而残忍的狞笑,以及谈论人命时那令人心寒的冷漠;更想起了那个小山村里,村民们面对莫名灾厄时那绝望无助的眼神,以及最后获救时,那如同孩童般纯粹而真挚的喜悦与感恩……
这些画面交织在一起,让他清晰地认识到一个事实:力量,不应该只是用来杀戮、掠夺和满足一己私欲的。它同样可以用来……抵御侵害,抚平创伤,乃至……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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