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山林子里,窸窸窣窣蹲着百十来号人。
衣服破得跟渔网似的,手里攥的不是锄头就是耙子,还有个老兄拎着半截锈柴刀。
这阵容,看上去像是开荒的。
可往脸上瞧,那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一个个横眉竖目、龇牙咧嘴,眼神里透着的凶光,能吓得野兔子绕道走。
这便是盘踞娘娘山的好汉们,自称捅天柱。
原本也是躲在山里种地为生的老实人,今年关中大旱,他们也跟着遭了殃。
逼得没法,只好拎起农具临时改行,赚点外快救救急。
前几日山下来了一小队人,捅天柱当时还摩拳擦掌:“哟,兄弟们,有肉吃了!”
结果几十号人呜嗷喊叫着冲下去,没到一炷香工夫,连滚带爬回来了。
得,好好的山寨老窝,转眼就成了别人的住处。
正想着,那伙人回来了。
领头的是个精干汉子,步伐稳得很,脸上没什么表情。
捅天柱,原本山寨的老大,一黑壮糙汉,忙不迭凑上去:“秦爷,点子到了?”
那“秦爷”不是别人,正是赵小六。
他瞥了一眼山下官道,吐出两个字:“到了。”
说完也不废话,直接从怀里扯出一条黑布。
三两下把口鼻蒙得严严实实,就剩一双眼睛亮得瘆人。
捅天柱立马转身,扯着破锣嗓子喊:“点子到咧,都抄家伙,蒙脸蒙脸!”
后头一阵叮铃哐啷、推推搡搡,有人把布条系反了,有人蒙了眼找不到路。
还有个二愣子举着耙子问:“大哥,咱是直接开冲,还是先喊‘此山是我开’?”
赵小六听得眉头拧成疙瘩。
捅天柱倒是心大,一边把自己那块洗得发灰的布蒙上,一边凑近赵小六,压低声音:
“秦爷,刚才那段阌乡峪多险啊,两头一堵,那不是裆中抓鸟,为啥不在那里不动手?”
赵小六斜他一眼,心里骂了句睿智,嘴上却还得解释:
“阌乡峪是险,可那也是潼关防务的眼皮子底下。每日有守军巡哨,塬上还有了望哨。”
“在那儿动手,不出一炷香,潼关的兵就能发现。到时候别说劫粮,咱们自己都得陷进去。”
捅天柱眨巴眨巴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赵小六却明白,这群土匪是怕留了活口,或是被认出来。
到时候秋后算账,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放心,”赵小六拍拍他肩膀,布巾下的声音闷闷的,“今天这事,必成!”
且说押解这一行人,连滚带爬总算捱过了那段要命的阌乡峪。
刚到开阔地,王主事立马喘着大气,朝后头挥手,“歇、歇会儿!都缓缓,先吃点喝点!”
一群人如蒙大赦,东倒西歪瘫了一地。
有人从板车上拖出干粮袋子,掰着硬如砖头的杂粮饼,就着水囊小口小口地润嗓子。
孙曰良和张恕两人更惨,脖子磨破了,脚也肿着,这会儿又渴又饿,眼巴巴瞅着差役手里的水囊,喉咙里干得冒烟。
张恕舔了舔起皮的嘴唇,哑着嗓子朝班头喊:“差爷……赏口水喝吧。”
班头扭头瞅他一眼,忽然乐了:“成啊!这黄河边上,还能渴着您不成?”
说罢,解下自己喝空的水囊,麻利绑在长绳上,手臂一挥,“噗通”一声丢进旁边奔腾的黄河里。
拽上来时,囊里已灌满浑黄泛褐的河水。
班头笑眯眯递到张恕面前:“张都指,请用!”
张恕看那浑浊河水,犹豫一瞬,可嗓子实在干得冒火,接过来仰头就是一口——
“噗——!!!”
水刚进嘴,他就喷了个天女散花。
那哪是水啊,半口沙半口泥,糊了一嗓子,呛得他眼泪直流,弯着腰咳个不停。
周围差役全乐开了花,有人拍腿大笑:“张都指,黄河水养人啊!多喝点,能补土气!”
孙曰良本来也渴得难受,一看这场面,默默把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
就在这哄笑声还没落下的时候,远处土坡后头,忽然传来一阵呜呜泱泱的吆喝声。
众人笑声一滞,齐齐扭头。
只见坡上哗啦啦冒出一片人影,衣衫褴褛,举着锄头耙子,领头的是个蒙面黑汉,眼冒凶光。
正是“捅天柱”带着他的百十号“好汉”,呜嗷喊叫地压了下来。
就凭这副尊容,根本不用自报家门,差役们用脚趾头想都明白,这伙人绝不是来送温暖的。
王主事一瞅这阵仗,腿肚子先软了三软,但官威不能丢啊!
他连滚带爬翻身上马,两腿夹紧马腹,颤巍巍在马背上站了起来。
官袍一抖,将胸前鹭鸶补子亮出,他清了清嗓子,呵斥道:“呔!哪来的山野毛贼,不长眼吗?”
“没看见这是官差押解重犯?识相的赶紧滚蛋,不然大军一到,把你们山头都铲平喽!”
按理说,就凭这身官袍补子,足够吓退一般土匪。
毕竟他们下山是求财活命,不是扯旗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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