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血色天空与金色星河的交替映照下,如同粘稠的墨汁,缓慢而滞重地流淌。破败的小屋内,篝火日夜不息,成为了这方小小天地里唯一跳动的心脏。沈师兄如同最固执的守夜人,靠着金色法衣的温养、偶尔吸收净化后兽核的微弱能量,以及那份不肯倒下的意志,硬生生扛过了又一个日夜轮回。
床铺上,云煌的状态在微妙地变化。他不再只是无意识地颤抖和呓语,呼吸逐渐变得绵长而平稳,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有那种随时可能断绝的脆弱感。枕边那对暗沉的龙角,散发的光晕越发柔和而主动,丝丝缕缕几不可见的淡金色气息,如同有生命的藤蔓,缓缓缠绕、渗入云煌的额头、心口,滋养着他枯竭的龙族血脉与受损的根基。他脸上那层代表死气的灰败,正在极其缓慢地褪去,显露出原本略显苍白、却属于生者的肤色。
清晨(姑且称之为清晨),当沈师兄照例用温水为云煌擦拭脸颊时,他敏锐地察觉到,云煌那一直紧闭的眼睑,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沈师兄的动作猛地一顿,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他屏住呼吸,紧紧盯着。
一下,两下……眼睑的颤动越来越明显。那对浓密睫毛覆盖下的眼皮,仿佛在与沉重的黑暗进行着最后的角力。
终于,在沈师兄几乎要忍不住出声呼唤的注视下,云煌那紧闭了不知多久的眼睛,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起初,瞳孔是涣散的,没有焦距,映照着屋顶破洞外那片永恒的血红与屋内篝火跳动的光影,充满了极致的迷茫与空洞。仿佛灵魂还在遥远的深渊飘荡,未能完全归位。
沈师兄不敢惊动,只是缓缓放下手中的布巾,用尽可能平稳的声音,极轻地唤道:“云小子?”
那声音似乎穿透了层层迷雾,抵达了意识深处。云煌涣散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如同受惊般,骤然有了焦点!视线艰难地转动,先是茫然地扫过屋顶、墙壁,最终,定格在了沈师兄那张写满疲惫、紧张与难以掩饰欣喜的脸上。
“沈……师兄?” 一个极其干涩、嘶哑、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从云煌干裂的嘴唇间挤出。他的眼神里,迷茫迅速被震惊、困惑、以及一丝劫后余生的恍惚所取代。他试图动弹,想坐起来,但刚一用力,全身各处传来的剧痛和无力感就让他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渗出冷汗。
“别动!” 沈师兄连忙按住他,“你伤得很重,躺着。”
云煌顺从地不再挣扎,只是那双重新聚拢了神采的金色瞳孔(此刻色泽黯淡,却已有了灵光),快速而艰难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陌生的破旧木屋,跳动的篝火,简陋的陈设,空气中淡淡的草药和霉味,以及……窗外那透过缝隙投射进来的、极不正常的血色天光。
“这里……是哪里?岑老呢?清影姐呢?我们……” 记忆的碎片开始汹涌回潮,墟界回廊的绝命逃亡,空间通道的崩溃,无尽的黑暗与撕扯……云煌的声音里带上了急切的颤抖和恐惧。
“我们都还活着。” 沈师兄言简意赅,但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岑老在这里。” 他侧身,让云煌能看到床脚地面上那枚静静悬浮、散发着晶莹光泽的水晶之茧和星辰信标。
看到水晶之茧,云煌眼中的焦急稍缓,但随即又被更深的悲恸与担忧取代。岑老为了他们……
“那清影姐……” 他目光急切地搜寻,却没有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沈师兄沉默了一瞬,伸手指向矮桌方向。
云煌艰难地偏过头,目光循着望去。
矮桌上,摊开着一本奇异的古书。而在古书上方,静静地悬浮着一枚仅有三寸高、通体呈现温润淡金色、表面布满细微裂痕的人形灵偶。灵偶双眼处,两点米粒大小的银芒正稳定地闪烁着,在他目光投去的瞬间,那银芒似乎微微亮了一瞬,仿佛在无声地注视着他、回应着他。
“清影……姐?” 云煌的声音陡然变得艰涩,金色的瞳孔剧烈收缩,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痛楚。他瞬间明白了——在最后关头,是清影姐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才让他们有机会坠落于此!
灵偶的银芒静静闪烁着,没有言语,却传递出一种柔和而坚定的意念,仿佛在说:“我还在。”
云煌死死咬着嘴唇,才没让那股混杂着悲伤、感激与自责的情绪冲垮刚刚苏醒的脆弱意识。他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多了几分属于龙族的坚韧与沉静。现在不是沉溺情绪的时候,他们需要弄清现状,需要活下去。
“我们……是怎么到这里的?这里是什么地方?外面……” 他看向窗外那诡异的血光。
沈师兄将他昏迷后发生的事,用最简洁的语言讲述了一遍——如何在头骨庇护所发现不妥,如何被迫离开,如何遇到清影灵偶的指引找到这间小屋,如何发现屋内的法器和古书,如何获取食物和水,以及他用桃木剑斩杀狼怪、发现桃木剑克制此地生物的特性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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