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一看,济公不知何时已坐在二人桌旁,手中拿着个缺了口的粗瓷碗,碗里盛着半碗浑浊的米酒。他喝得两颊酡红,忽然指着徐沛的鼻子道:你身上有血光之灾,若肯随我去喝杯茶,或可化解。李虎正要发作,徐沛却忽然扯住他衣袖:且听他一言,说不定真有转机。
三人出了酒楼,往城南走去。途中经过一座石拱桥,桥下河水清冽,倒映着岸边垂柳的影子。济公忽然驻足,指着河中游鱼道:你看这鱼儿,游得自在,却不知水已浑了。说罢径直走进桥头一间破庙,庙中供着尊泥胎木塑的菩萨,香炉里积着厚厚的香灰。
徐沛正要开口,忽听得庙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济公忽然将碗一摔,大声唱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话音未落,庙门已被撞开,尹士雄与杨国栋带着四名衙役闯了进来。徐沛大惊失色,正要夺路而逃,却见济公手指轻轻一勾,那泥菩萨忽然睁开双眼,口中念念有词。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再定睛看时,破庙已变成了县衙大堂。知县端坐公案之后,惊堂木一拍:堂下何人?报上名来!徐沛只得硬着头皮道:小的徐沛,江湖人称小神飞,昨日在东门外杨家店杀了开风鬼李兆明……
知县闻言大惊,正要细问,忽听得堂外传来喧哗声。只见济公摇摇晃晃走上堂来,手中摇着把破蒲扇:大人且慢,这徐沛虽有罪,但真凶却另有其人。说罢从袖中掏出一卷公文,竟是冯元志盗取的海捕文书,上面赫然写着华云龙的名字!
大人请看,济公指着文书道,那李兆明本是冯元志所杀,徐沛不过替他顶罪。若要破案,需往开化县铁佛寺走一遭。知县沉吟片刻,即刻命杨国栋、尹士雄带人前去捉拿冯元志与华云龙。
徐沛被押入大牢,却见牢房角落蜷缩着个蓬头垢面的老囚,正用树枝在墙上画着奇怪的符号。老囚忽然抬头,露出双目白翳,哑着嗓子道:年轻人,你可知这牢中关着的,不止是犯人,还有冤魂?说罢手指轻轻一点,墙上符号忽然泛起幽蓝的光芒,映出无数扭曲的人影。
徐沛正惊疑间,忽听得牢外传来铁链声响。只见姜天瑞被五花大绑押了进来,他口中塞着破布,眼中却闪着怨毒的光。原来他在铁佛寺的地窖中私藏了官银,被尹士雄查获。徐沛这才明白,所谓绿林义气,不过是利益勾连的幌子。
三日后,济公带着杨国栋等人返回衙门,身后跟着垂头丧气的冯元志与华云龙。华云龙一见徐沛,立刻扑过来抓住他衣领:好你个徐沛!竟敢出卖我们!济公却笑道:出卖?你可知那陆通和尚为何要追你?他本是要寻回被盗的翡翠观音,却不想被你们反咬一口。
说罢从怀中掏出个翡翠观音像,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原来这观音像本是一对,另一尊正在开化县大牢中。济公将两尊观音并置,忽然观音眼中流出两行清泪,在公案上汇成二字。
知县见状大惊,正要询问,忽听得堂外传来悠扬的钟声。济公抬头望向窗外,只见夕阳将天空染成金红色,一群白鸽掠过县衙的飞檐,翅膀上仿佛沾着金色的光斑。他忽然又唱起那首《叹世谣》,声音清越悠长,穿透了整个县衙的屋檐,在暮色中回荡:
南来北往走西东,看得浮生总是空。
天也空,地也空,人生杳杳在其中,
日也空,月也空,未来往往有何功?
田也空,土也空,换了多少主人翁。
金也空,银也空,死后何曾在手中。
妻也空,子也空,黄泉路上不相逢。
官也空,职也空,数尽孽障恨无穷。
朝走西来暮走东,人生恰是采花蜂。
探得百花成蜜后,到头辛苦一场空。
夜深听尽三更鼓,翻身不觉五更钟。
从头仔细思量看,便是南柯一梦中。
唱罢,济公忽然倒地不起,众人惊呼间,只见他吐出九颗金光闪闪的丹丸,正是老道所赠的九转还魂丹。丹丸落地即碎,化作九只金蝶,绕着县衙飞了三圈,最终消失在暮色中。
知县命人扶起济公,却见他面色红润,呼吸均匀,竟是睡着了。杨国栋低声道:圣僧这是假死渡劫,待他醒来,定有更大的机缘。众人将信将疑,却见窗外忽然飘起鹅毛大雪,雪花落在济公的破蒲扇上,竟不融化,反而凝成颗颗晶莹的冰珠。
此时,铁佛寺方向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只见姜天瑞私藏的夹壁墙轰然倒塌,露出里面成箱的官银与秘籍。徐沛在牢中听得声响,忽然明白所谓绿林豪杰,不过是在命运的洪流中随波逐流的小舟。他望着墙上老囚画的符号,忽然觉得那符号越看越像济公摇曳的破蒲扇——原来一切因果,早已写在风中。
而此刻,在开化县通往龙游县的官道上,老道正带着两个童子缓缓前行。童子扛着的宝剑与葫芦在夕阳下泛着冷光,老道口中念着的《山居吟》与济公的《叹世谣》遥相呼应,在天地间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网住了所有人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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