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绡渠通水的热闹劲儿还没完全过去，邺都城里的另一件大事，又把所有人的目光给吸引住了。
凤鸣书院，头一茬的“果子”，要熟了！
这天，书院里头那叫一个热闹。原本肃静的讲堂、校场，如今挤满了人。
不光是书院里的先生和学生，更多的是从各地赶来的百姓，还有不少穿着各色官服、匠服的人，都想亲眼瞧瞧，这被李帅和崔先生当宝贝一样培养了三年多的第一批毕业生，到底是个什么成色。
李昭华带着卫铮、石红绡、欧冶明、玄真道长等人，早早就在主看台坐定了。
连平日里恨不得长在工坊里的欧冶明，今天也被硬拉了出来，虽然还是一副对周遭热闹不太感冒的样子，但眼神偶尔扫过台下那些精神抖擞的年轻面孔时，也会微微闪动一下。
崔沅作为书院山长，今天自然是主角之一。她穿着一身素雅的文士袍，依旧冷静自持，只是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郑重。
这三年来，她几乎是呕心沥血，将胸中所学倾囊相授，更将李昭华那套“经世致用”、“男女同辉”的理念，掰开了揉碎了，灌进这些学生的脑子里。今天，就是检验成果的时候。
“铛——”一声清越的钟鸣响起，全场渐渐安静下来。
崔沅缓步走到台前，目光扫过台下整齐列队的毕业生方阵。这些年轻人，有男有女，个个站得笔直，眼神明亮，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自豪。
他们穿着统一的深蓝色毕业服，胸前佩戴着象征不同学科的徽章——农桑的麦穗、工巧的矩尺、律法的天平、医道的药葫……
“诸位，”崔沅开口，声音清晰而平稳，却自带一股力量，“三载寒暑，勤学不辍。今日，你们学业已成，当如利剑出鞘，奔赴四方！”
她没有长篇大论的训话，直接进入了最重要的环节——授职派遣。
“林婉清！”崔沅念出第一个名字。
“学生在！”一个身形高挑、面容沉静的年轻女子应声出列，步伐稳健。
“授你为云山县令，即日赴任！该县地处边陲，民风彪悍，田亩纠纷甚多，望你持身以正，依法而断，安抚黎庶，莫负所学！”
“学生领命！必不负山长教诲，不负主上期望！”林婉清声音清脆，眼神坚定，没有半分寻常女子即将为官的怯懦。
台下响起一阵嗡嗡的议论声，女子为县令，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但看着林婉清那沉稳的气度，许多人又暗自点头。
“赵铁柱！”
“学生在！”一个皮肤黝黑、手掌粗壮的汉子大步走出。
“授你为匠作司河阳府分局主事，专司水利器械维护！红绡渠沿线水闸、翻车，皆由你辖制，若有差池，唯你是问！”
“主上、山长放心！俺这双手，就是跟欧冶司主学的本事，保证让渠水乖乖听话！”赵铁柱拍着胸脯，嗓门洪亮，引得众人一阵善意的哄笑。连看台上的欧冶明，嘴角都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
一个接一个的名字被念出，一项接一项的任命被宣布。
有派往各地担任司法参军、税吏的，有进入匠作司、济世堂担任技术骨干的，更有不少人被直接补充进凤鸣军的后勤、工兵甚至参谋体系。其中女子的比例，竟占了将近一半！
每当有女子受任重要职位时，台下观礼的人群中，尤其是那些同样在书院就读，或者心中萌生了类似念想的年轻女孩们，眼中都会迸发出耀眼的光彩。
原来，她们真的可以！可以当官，可以管事，可以像男人一样，凭自己的本事闯出一片天！
石红绡看得啧啧称奇，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卫铮：“卫大姐，瞅见没？那个派去当边境巡尉的小丫头，眼神够亮，像匹小狼崽子，是块好料！可比咱们当年强多了，咱们那会儿就知道抡刀子砍人。”
卫铮抱着胳膊，哼了一声：“光眼神亮有屁用，得看真上了战场，腿软不软。”
话虽这么说，她看着台下那些意气风发的年轻面孔，尤其是几个被分配到边军体系的女学员，眼神里也少了几分挑剔，多了些审视和期待。
授职仪式结束，毕业生们即将奔赴四方。李昭华站起身，走到台前。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
她没有多说勉励的话，只是目光沉静地看着这些即将成为她政权基石的新鲜血液，声音传遍全场：
“记住你们今天站在这里的原因！”
“记住你们身上肩负的责任！”
“凤鸣军的未来，这天下百姓的未来，看你们的了！”
“出发！”
没有冗长的告别，一声令下，毕业生们齐刷刷行礼，然后转身，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等候在书院门口的车马。
他们将被送往凤鸣军控制的各个州县，去实践所学，去迎接挑战，去真正地“桃李满天下”。
看着那些远去的身影，崔沅轻轻舒了一口气，这三年多的心血，总算没有白费。
一个初步成型的人才梯队，正在逐渐形成，这将为凤鸣军未来的扩张和治理，提供源源不断的新血。
李昭华负手而立，目光悠远。培养人才的目的，从来不是为了固守一隅。
她很清楚，北边燕王和草原萨仁公主的威胁日益临近，西边虽然平定，但也需得力之人镇守。
这些撒出去的种子，将在风雨中快速成长，成为她手中最锋利的剑，最坚固的盾。
书院里的喧嚣渐渐平息，但一股新的力量，已经如同涓涓细流，开始汇入凤鸣军这架庞大的机器之中，等待着在更广阔的天地间，掀起新的波澜。
就在这充满希望的氛围中，一骑快马带着烟尘，径直冲入书院，一名风尘仆仆的传令兵踉跄下马，直奔看台，单膝跪地，声音带着急促：
“报——！北线紧急军情！燕王麾下大将贺拔残，联合草原萨仁公主部，陈兵十万于北峪关外，似有异动！”
刚刚还弥漫着欢欣与希望的气氛，瞬间为之一凝。
卫铮猛地站直了身体，眼中战意勃发。石红绡眯起了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崔沅和玄真道长对视一眼，神色凝重。
李昭华接过军报，快速扫过，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终于来了”的锐光。
桃李已撒下，而风雨，也如期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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