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这片蛮荒丛林中,本身就是一种酷刑。
陈紫嫣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白狮身后,感觉自己像个误入巨人国度的侏儒。白狮一步迈出的距离,她需要踉跄着小跑两三步才能跟上。浓密得化不开的湿热空气像一块厚重的湿布裹在身上,让她每一次呼吸都无比费力,汗水早已浸透了她破烂的衣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脚下的“路”根本不能称之为路,是盘根错节的巨大树根、湿滑的苔藓、以及不知沉积了多少年的厚厚腐殖质。尖锐的碎石和枯枝透过她单薄的运动鞋底硌着她的脚心,每走一步都带来清晰的痛感。周围的植被密集得令人窒息,那些奇形怪状、色彩艳丽的植物让她心惊胆战——在原来的世界,越是鲜艳的往往越意味着剧毒。
白狮走得不快,甚至可以说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从容。它那身纯白无垢的毛发在幽暗的林间仿佛自带柔光,与周围原始粗糙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合在一起,仿佛它本就是这片蛮荒的主宰。它没有回头,但陈紫嫣能感觉到,它那对灵敏的耳朵时刻在微微转动,捕捉着风中传来的任何一丝异动。
她不敢掉队,更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喉咙干得冒烟,像是被砂纸磨过,但她连吞咽口水的动作都放得极轻。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刚才那三头鳞狼猩红的眼睛和滴落的涎液,以及白狮一声咆哮便令群兽丧胆的威势。力量,在这里是唯一的法则。而她,是这个法则下最脆弱的存在。
“必须活下去……”她紧紧攥着胸前帆布包的带子,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用疼痛来维持精神的集中,“冷静,陈紫嫣,观察,思考……”
她开始强迫自己分心去观察周围。作为一名农业博士生,她对植物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她注意到,白狮选择的路径看似随意,实则颇有讲究。它会绕开一些散发着怪异甜腻气味的巨大花朵,也会避开一些布满了诡异蓝色真菌的区域。有一次,它甚至用尾巴轻轻扫了一下她的腿,阻止她踩上一片看似普通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落叶。
它在……保护她?或者说,在确保她这个“脆弱物品”能安全送达目的地?
这个认知让陈紫嫣心情复杂。一方面,她似乎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另一方面,她完全无法预测这头拥有极高智慧的巨兽最终会如何处置她。
“咕噜噜……”
就在这时,一阵沉闷如雷的腹鸣声从前方传来。声音来源,正是那头白狮。
陈紫嫣瞬间僵住,头皮发麻。饥饿的野兽是最危险的!它会不会改变主意,把她当成储备粮?
白狮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琥珀色的眸子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看不出任何食欲,反而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它只是甩了甩硕大的头颅,继续前行,仿佛刚才那声腹鸣只是无关紧要的插曲。
陈紫嫣却无法平静了。饥饿感是会传染的,她自己的胃也开始隐隐作痛,伴随着一阵阵眩晕。从穿越到现在,她滴水未进,体力早已严重透支。她看着白狮的背影,一个荒谬的念头浮现:它要带她去找食物?还是……它就是食物?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白狮突然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身体微微伏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带着警告意味的低吼。
陈紫嫣的心猛地一紧,立刻停下脚步,学着他的样子尽量蜷缩身体,躲在一丛巨大的紫色叶片后面。
透过叶片的缝隙,她看到前方的景象——那是一片相对开阔的林间空地,一群外形似羊,但体型堪比小牛,头顶长着螺旋状独角的生物正在低头啃食着一种发光的蓝色苔藓。它们看起来温顺而安静。
是猎物!
陈紫嫣几乎能想象到白狮如同闪电般扑出,瞬间撕裂猎物的脖颈的画面。她屏住呼吸,等待着血腥狩猎的开始。
然而,白狮却只是静静地观察着,琥珀色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捕猎的欲望,反而带着一种……审视和挑剔?它看了几眼那群“巨羊”,鼻翼耸动了几下,竟然露出了一个类似……嫌弃的表情?
它没有发动攻击,而是带着陈紫嫣,悄无声息地绕开了这片空地,继续向丛林更深处走去。
陈紫嫣愣住了。它明明饿了,为什么放弃眼前唾手可得的猎物?
接下来的路程,类似的情况又发生了两次。一次是遇到了一群正在泥潭里打滚的、披着厚重骨甲的野猪状生物;另一次是看到了一只正在树梢间悠闲采摘金色浆果的、毛茸茸的圆球状小兽。白狮都对它们毫无兴趣,甚至在看那只圆球小兽时,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它到底想吃什么?难道它和传说中的一样,只吃特定的事物,或者……非强大的猛兽不食?
这个猜测让陈紫嫣更加不安。如果它要去狩猎更危险的东西,那她这个累赘该怎么办?
就在她心绪不宁时,白狮带着她穿过了一片弥漫着淡紫色雾气的区域。雾气带着一股奇异的腥甜,吸入后让人有些头晕目眩。白狮似乎不受影响,但它回头看了陈紫嫣一眼,见她脸色发白,便加快了速度,用自己庞大的身躯为她挡开了大部分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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