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景行依旧闭着眼，但作战室里的另外两人却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令人窒息的压力正在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冰冷。
黄毛瘫在椅子上，感觉自己像是刚跑完一场马拉松，手指还在不由自主地抽动。他看着严景行苍白的侧脸，忍不住问：“严哥，你……你刚才是在跟那个老鬼神交吗？我怎么感觉这屋里的网线都要烧起来了。”
陈三爷递给黄毛一瓶水，自己也点上了一根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凝重。刚才那场无声的交锋，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他见过股市里的血雨腥风，见过资本的残酷无情，但从未见过这种将金融工具本身化为武器，在规则的盲区里进行刺杀的战斗。
严景行没有理会黄毛的玩笑，他只是平静地睁开眼。
那双眼睛里，疲惫与锋锐交织在一起，像是刚刚淬火的刀锋，带着灼人的热量和骇人的寒气。
“我找到了赵家另一把带血的刀。”他开口，声音沙哑。
黄毛一愣：“什么刀？”
“黄毛，动用所有公开渠道，调出‘星火互娱’与‘天海资本’签署的所有投资协议，特别是A轮融资的对赌条款。”严景行的指令清晰而迅速。
“星火互娱？”黄毛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就是那个做手游，去年很火的那个？他们跟赵家有关系？”
“天海资本，是赵家的。”严景行言简意赅。
黄毛不敢怠慢，拖着疲惫的身体重新坐到电脑前。很快，几份经过公证和备案的电子协议文件，出现在了大屏幕上。这些都是上市公司或拟上市公司必须公开披露的部分信息，普通人看这些文件，只会觉得头晕眼花。
但在严景行的眼中，这些由法律术语和财务数据构成的文本，是一张被精心编织的捕兽网。
他的意识再次沉入“记忆宫殿”。
现实世界里屏幕上的PDF文件，在他的脑海中被瞬间打散，重组成一个三维立体的逻辑模型。每一个条款，每一个数字，每一个注释，都变成了一个个发光的节点，节点之间连接着无数代表着因果与逻辑的线条。
“超算大脑，启动模拟。”
一个指令下去，整个逻辑模型开始高速运转。
【模拟情景一：星火互娱达成全部业绩目标。】
模型中，代表“利润增长率”、“用户活跃度”、“市场占有率”的几个关键节点亮起绿灯。代表“IPO启动”的节点也随之激活。然而，一条不起眼的连接线，却从一个名为“市场系统性风险评估”的灰色节点延伸出来，直接切断了IPO的最终路径。结果：IPO进程受阻。
【模拟情景二：星火互娱超额完成业绩目标。】
所有绿色节点光芒大盛。但那条来自“市场系统性风险评估”的线，依然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结果：IPO进程依然受阻。
【模拟情景三：创始人林峰引入其他战略投资，试图稀释天海资本股权。】
模型剧烈震动，一个名为“优先清算权”和“反稀释条款”的红色节点瞬间被激活，它像一颗毒瘤，疯狂地吞噬着代表创始人股权的蓝色区域。结果：创始人股权被强制稀释，控制权岌岌可危。
严景行的脸色越来越冷。
他伸出手，在空中虚点，大屏幕上，那份PDF协议自动翻到了第七页。
“看这里。”
黄毛和陈三爷凑了过来。
“第七章，第四款，补充协议B。”严景行指着其中一段文字，“协议规定，若星火互娱因‘非公司主观可控因素’导致IPO进程在约定时间内未能顺利完成，甲方，也就是天海资本，有权以A轮投后估值的1.2倍，强制收购创始人团队持有的51%股权。”
黄毛挠了挠头：“这……这听起来好像也还算公道？给了1.2倍的溢价呢。而且是非主观因素，也不能怪公司嘛。”
陈三爷的脸色却变了。他混迹江湖多年，立刻嗅到了其中的血腥味。
严景行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公道？那你看附件里的释义。什么叫‘非公司主观可控因素’？其中包括，但不限于，全球宏观经济波动、行业监管政策重大调整、或出现影响行业整体估值的‘黑天鹅’事件。”
他顿了顿，冰冷的目光扫过黄毛和陈三爷：“你们告诉我，在金融市场，制造一场针对某个特定行业的‘宏观经济波动’，或者引爆一颗不大不小的‘黑天鹅’，对于赵家这样的体量来说，很难吗？”
黄毛的嘴巴，慢慢张成了“O”型。
他终于明白了。
这根本就是一个死局！
无论创始人林峰如何努力，如何拼命，只要到了交割日，赵家只需要在资本市场随便动动手指，制造一点“风浪”，就能让整个游戏行业的估值产生波动。届时，他们就可以拿着这份协议，名正言顺地宣称“出现了非主观可控因素”，然后用一个几乎是侮辱性的低价，夺走整个公司的控制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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