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下几乎未动的膳食,挥退所有战战兢兢的下人后,内室里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人。烛火不安地跳跃着,在他俊美却冷硬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更添几分深沉难测。
“夫君……”李晩妤终是忍不住,起身走到他身边,轻声唤他,将一盏刚沏好的、温度正宜的热茶双手捧到他面前,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忧虑,“可是边关……情况很不好?”
刘谨接过那盏茶,指尖冰凉,却没有喝,只是猛地将其重重顿在身旁的紫檀木小几上,发出“咚”的一声沉闷巨响,茶水溅出,洇湿了桌面。
他抬眼看向李晩妤,目光深邃如万年寒潭,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对被侵犯领土的滔天愤怒,有对局势沉重的凝重,但更深处的,是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意识到的、因即将分离而生的担忧,这担忧对象,清晰无比地指向眼前这个娇柔的人儿。
“北狄狼子野心,集结重兵,突然大举犯境。”他开口,声音因压抑着怒火而异常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势汹汹,边关守军措手不及,连失两座重镇,守将……皆力战殉国。”
李晩妤猛地倒吸一口凉气,纤手下意识地掩住了唇。
即便她再不通军事,也深知边境连失两城、守将战死意味着何等危急惨烈的局面!她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紧紧抓住了他冰凉而紧绷的衣袖,声音带着颤抖:“那……那朝廷……陛下和诸位大人如何决断?”
“朝堂之上?”刘谨从鼻间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眼中戾气如同实质般闪现,“一群尸位素餐之辈!主和者妄图割地纳贡,摇尾乞怜!主战者却又多是纸上谈兵,无真正可用之将,无人敢担此重任!”
他猛地站起身,如同被困的雄狮,在室内焦躁地踱步,玄色衣袍带起一阵阵令人心寒的冷风,“那群蠢材!只知在朝堂之上争权夺利,勾心斗角!岂知此刻边境线上,烽火连天,百姓正处于水深火热、家破人亡之境!”
他的拳头死死攥紧,骨节发出咯咯的声响,仿佛下一刻就要择人而噬。
李晩妤从未见过他如此外露的、几乎要毁灭一切的焦躁与暴怒。她心头狂跳,却鼓起勇气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伸出微凉而颤抖的手,轻轻覆盖在他那因极度用力而青筋暴起、紧握成拳的大手上,试图传递一丝微不足道的安抚:“夫君……你别这样,我……我害怕……”
掌心传来的那抹柔软与凉意,如同细微的电流,让刘谨狂躁的脚步猛地一顿。他低下头,看着她写满了惊惧与担忧的、苍白的小脸,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映照着他此刻有些失控的模样。
心中的暴戾与焦灼,竟奇异地被这柔弱的目光抚平了几分。他反手,将她微凉而柔软的小手紧紧攥入自己滚烫的掌心,那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指骨,仿佛她是他在惊涛骇浪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是能给予他力量的源泉。
“父皇之意,”他紧紧握着她的手,目光锁住她,一字一句,清晰而沉重地说道,“已决意命我即刻出征,总督北境一切兵马,务必……收复失地,驱逐狄虏。”
李晩妤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巨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炸开。心猛地一沉,如同瞬间坠入了万丈冰窟,四肢百骸都僵硬冰冷起来。出征?沙场!那是真正的刀剑无眼,生死一线!纵然她深知他骁勇善战,用兵如神,是朝野皆知的“战神”
但那巨大的、源于本能的恐惧还是如同最冰冷的毒蛇,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剧烈地翕动着,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像是被死死扼住,一个字音也发不出来,只有那双睁大的眼睛里,迅速弥漫起浓重的水汽,写满了惊惶与无助。
看着她瞬间失血的脸色和眼中那无法掩饰、几乎要溢出的恐惧,刘谨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他再也无法克制,猛地伸出双臂,将她那冰凉而微微颤抖的娇小身子狠狠地、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拥入自己怀中,那力道之大,几乎要让她纤细的骨骼发出哀鸣,仿佛唯有这样,才能确认她的存在,才能缓解自己心中那因即将分离而升起的、从未有过的恐慌与暴戾。
“怕我回不来?怕我死在边关?”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因压抑着翻涌的情绪而异常沙哑紧绷,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脆弱般的试探。
李晩妤将脸深深埋入他坚实滚烫却带着微微颤抖的胸膛,用力地摇头,仿佛要将那可怕的念头甩出去,滚烫的眼泪却如同决堤的洪水,再也控制不住地汹涌而出,迅速浸湿了他胸前冰凉的衣料。
她不是怕他战败,不是怕他回不来,她是怕……怕失去这刚刚在她冰封心湖上点燃的、带着灼人温度的依靠与牵绊;怕这偌大、华丽却空洞的王府,再次变回那个只剩下她孤身一人、对着高墙四壁的冰冷牢笼;怕这短暂偷得的温情与安宁,终究只是镜花水月,转瞬成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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