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嘴角微微扬起,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欣慰。
然而身体终究有极限。
腊月二十,离新年只剩十天。
顾清砚在主持年底国库结算会议时,突然剧烈咳嗽,帕子上染了鲜红。他面色不变,将帕子收起,继续条理清晰地分析各地收支。
会议结束,众人散去后,他才扶着柱子缓缓坐下,额上冷汗涔涔。
三日后,他晕倒在内阁值房。太医诊断:积劳成疾,心脉受损,风寒入肺,需静养至少三个月。
消息传开,朝野震动。
许多曾被他惩治的官员暗自庆幸,但更多的官员——尤其是那些他提拔的寒门干吏、受惠于新政的地方官,纷纷上书请求陛下严令首辅休养。
甚至京城百姓间也流传起顾首辅为国呕血的故事,茶楼酒肆里,说书人开始讲文曲星下凡扶保大勇的新段子。
顾清砚被强制送回府邸养病。但他哪里闲得住?卧房里依旧堆满了文书,每日听幕僚汇报政务,口述批答。
太医开的药,他按时喝,但案头的公文,他也一份没少看。
顾清砚披着厚裘,坐在府中暖阁里,看着窗外飘落的细雪。他手中拿着一份刚刚拟好的《安北元年新政纲要》,上面详细规划了战后的民生恢复、边疆治理、科举改革、工医学院推广等十二项大计。
侍从进来禀报:“首辅司命夫人派人送来一些北疆的特制药材,还有一封信。”
顾清砚接过。药材是苏浅宁亲自配制的润肺止咳方,信很短,只有一句话:
“清砚:国事虽重,不及己身,珍重万千,浅宁。”
他拿着那张薄薄的信纸,看了许久,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他将信仔细折好,收入怀中,然后对侍从说:“备车,我要去一趟通政司。北疆战俘安置的最终方案,需今日核定用印。”
“首辅!太医说您绝不能出门…”
“最后一次。”顾清砚扶着案几站起身,眼神坚定,“新政将启,我不能在这时候倒下。至少要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
马车在细雪中驶向皇城。
车帘掀起一角,顾清砚望着窗外渐次亮起的万家灯火,忽然想起他与夜景洐、苏浅宁初识时的情景。
那时他还只是个翰林院编修,夜景洐是冷面摄政王,苏浅宁是身世成谜的侯府孤女。
不过短短数年,江山易主,新政方兴,而他们都走到了今天的位置。
他轻轻咳嗽几声,将涌上喉头的腥甜压下去,然后闭上眼睛,在颠簸的马车上,开始默默推敲面圣时要奏报的十二项新政细节。
治国之路,道阻且长。
但他既已选择这条路,便会走下去,直到心血耗尽,无怨无悔。
雪,渐渐大了。京城的夜色里,那辆驶向皇城的马车,如同一个沉默的剪影,承载着一个时代文臣的风骨与执念,缓缓融入这安北元年即将到来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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