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很压抑。年迈的楚王马殷躺在病榻上，不住的咳嗽，他的眼睛已经浑浊不堪。
台阶下，他的二儿子马希声和四儿子马希范，正为边境的军情吵得不可开交。
“父王！”身材高大的马希声急切的说，声音洪亮，“江西军三万大军压境，连破我们好几个关隘，兵锋直指袁州！分宜、萍乡已经都丢了！儿臣认为，应该立刻派出天策府军主力，由孩儿亲自率领，把他们一举歼灭在武功山下！扬我大楚国威！”
他说得激动，眼睛却不时瞟向病床上的父亲，显然是想借这个机会掌握兵权，为自己争夺储君的位置增加重要的砝码。
“二哥这话不对！”另一边，身穿华服、面容俊秀的马希范，摇着折扇，慢悠悠的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屑，“区区一支偏师，哪用得着我们天策府的精锐出动？我看，那谭全播不过是虚张声势。江西的刘澈，刚刚拿下江淮，人心不稳，他哪来的胆子，敢跟我们大楚全面开战？依我看，这事只要派老将许德勋，带他自己的兵马，就足够应付了。倒是北面荆南的高季兴，最近频繁往江陵增兵，很不正常，需要提防。”
“四弟！你这是妇人之见！”马希声大怒道，“军情如火，哪容你在这儿不慌不忙？要是让那谭全播打到我们腹地，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二哥是怕打不赢，还是怕……这带兵的机会，被别人抢了去？”马希范冷笑一声，点破了对方的心思。
“你！”
眼看两个儿子又要吵起来，病床上的马殷，猛的咳嗽起来，几乎喘不过气。
“够了……”他虚弱的摆了摆手，打断了他们的争吵，“咳咳……这事……就依……就依希声的意见。命他……为招讨使，领兵……三万，去东边御敌。另外，命许德勋，严守北疆，防备荆南……”
在病痛和继承权的诱惑下，这位老楚王，最终还是凭直觉做出了判断，而这个判断正中了刘澈的计划。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向了东面那支看起来最凶猛的“狼”，却完全没有注意到，一个更致命的威胁，已经悄悄潜入了他的后院。
就在楚国主力大军向东调动的同时，一名打扮成药材商人的静安司高级探事郎，借着夜色，敲响了潭州城内，二王子马希声府邸的后门。他手中，捧着一个看似普通，里面却装着汉王刘澈亲笔信的锦盒。
“鄙人乃江南商贾，久闻二殿下仁德宽厚，有上古贤王之风。特备薄礼一份，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长江之上，鄱阳湖口。
一支由几百艘大小战船组成的舰队，在湖口的水湾中集结。新造的海鹘快船杀气腾腾，修好的楼船高耸，箭橹林立。两万两千名新编的江西水陆主力，已经在船上完成了最后的合练。
旗舰“镇江号”的甲板上，大将军张虔裕一身铁甲，按剑而立。江风吹动他两鬓的白发，他的眼睛凝视着西方的天际，仿佛要穿透水雾，看到那座即将成为他第一个目标的坚城——岳州。
“大都督，所有船只、兵员，全部集结完毕。粮草、军械，都已装船。只等王上一声令下！”一名传令官前来报告。
张虔裕缓缓点头，没有说话。
他知道，荆南的棋子已经落下，东线的佯攻已经生效，楚国后院的火也即将点燃。所有的一切，都在按照那位年轻君主的剧本进行着。
现在，该轮到他登场了。
就在此时，一只从建康飞来的信鸽，盘旋着落在了旗舰的桅杆上。
亲兵取下信筒，将那卷薄薄的丝帛呈上。
张虔裕展开，只见上面只有寥寥数字，是汉王刘澈熟悉的笔迹：
“蛇已出洞，可斩其首。”
张虔裕深吸一口气，将丝帛在掌心攥紧。他猛的转身，面向旗舰上几百名早已整装待发的将士，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传我将令！”
他的声音，在鼓声和号角声中，响彻了整个江面。
“全军，拔锚，起航！”
“目标——岳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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