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走到沙盘前，拿起一根代表战略方向的红色令签，插在了汉国与楚国的连接点，那片连绵的罗霄山脉上。
“我们和楚国的关键，有三点。”
“第一，在江。”他指向长江，“我们的水师如果能控制长江中游，就能切断楚国和北方的联系，还能威胁到他们都城潭州的侧翼。这是上策。”
“第二，在路。”他指向连接江西和湖南的几条官道，“这是正面战场，我们大军要是能从这里突破，直插他们腹地，楚国必亡。但山路难走，易守难攻，我们又是远征，后勤压力大。没有绝对的把握，不能轻易动手。这是中策。”
“第三，”刘澈的声音低沉下来，“在人。”
“马殷是草莽出身，有点本事，但他那几个儿子，马希振、马希范这些人，都骄奢淫逸，为了争太子位，明争暗斗。他手下的大将，像许德勋这种，也大多是见利忘义的人。一个国家内部要是乱了，就离衰败不远了。”
一番分析下来，在场的文武大臣都听明白了，之前的急躁和担忧也消散了许多。
“王上英明！”陈知远率先躬身下拜，“不知王上打算用哪一策？”
“上中下三策，我全都要。”刘澈嘴角勾起一抹笑，“大军未动，粮草先行。但比粮草更重要的，是情报和人心。”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果决：“传我王令！”
“命大司农李嵩！在西都洪州，再设南征都护府，总管征讨楚国的钱粮筹备。我给你半年时间！半年内，我要在吉州、赣州一线，建成十座能供五万大军用一个月的粮仓！还要在赣江、湘江之间，打通一条能运输大型军械的驰道！”
“臣，领命！”李嵩的声音嘶哑，但充满了干劲。
“命大将军张虔裕！从新编的两万江西军里，再挑五千精锐，号为山地营。让他们在罗霄山脉，日夜操演山地作战！另外，命工部和鄱阳湖船坞，立刻设计适合在湘、资、沅、澧四水作战的浅底蒙冲战船，半年内，必须有二十艘下水！”
“臣，领命！”张虔裕眼中战意昂然。
最后，刘澈的目光落在了丞相陈知远身上。
“文弼，你的静安司，是这次的关键。”他声音压得很低，“我要你，不惜一切代价，把我们的探子，安插到整个湖南。我要知道，马殷和他那几个儿子，谁最贪财，谁最好色，谁最想当大王。我要知道，许德勋手下哪个军官，因为军饷不公心里有怨气。我还要知道，罗霄山里哪个山越部落的头领，愿意为了几车盐和铁器，在背后捅楚国一刀。”
“大军出发前，我要楚国的潭州城，在我这舆图上，再也没有任何秘密！”
“臣，遵旨！”陈知远躬身一拜，他知道，一场更隐蔽的战争，已经开始了。
“至于刚投降的荆南高季兴……”刘澈回到王座上，端起茶杯吹了吹，“派个能说会道的使者，带上厚礼去安抚一下。告诉他，我们大汉想和楚国联姻交好，但楚国这个人反复无常，怕事情有变。问他愿不愿意，在关键时候，替我们大汉看好南门……当然，事成之后的好处，让他自己开口。”
一套旨在瓦解楚国的军事、经济、情报、外交计划，随着刘澈一道道冷静的王令，开始缓缓转动起来。
一个月后，汉国西境。
车骑将军谭全播，已奉王命率领旧部进驻袁州，设立了征南大都督前锋行辕。一支支新编的山地营士兵，开始在罗霄山脉中进行艰苦的训练。他们学习在没有路的密林里穿行，攀爬湿滑的峭壁，利用山势建造工事。
在更南边的赣州，大司农李嵩戴着草帽，亲自站在工地上，指挥着数万屯田军和民夫，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一条补给线，正以惊人的速度，向湖南方向一寸寸地延伸。
与此同时，无数由静安司密探和通济司商人组成的队伍，悄无声息地渗入了楚国境内。他们扮作游方郎中或是贩货的脚夫，开始在那片看似平静的土地上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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