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岸的植被异动,像一幅泼上墨色诡彩的油画。那片绿绝非生机盎然的翠嫩,而是沉郁到近乎发黑的墨绿,仿佛有生命般无声蠕动、贪婪蔓延,每一寸伸展都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它究竟是偶然的自然异象,是超出认知的生态突变,还是危险将至的狰狞预兆?
我无从定论。更让我心悸的,是顾铭一家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那里面有直面诡异景象的震惊,有劫后余生的后怕,却藏着更多被刻意压抑的、沉甸甸的凝重。那是知晓内情却无法言说的沉疴,像一块无形的巨石压在他们心头,也悄然压在了我的心上。这乱世里的安稳本就如沙上筑塔,防人之心从来都不是多余,尤其面对一个怀揣着秘密的家庭。
对岸那座死寂的城镇,此刻更像一头被藤蔓死死绞杀的巨兽骸骨。曾经林立的高楼轮廓,被疯长的植物扭曲缠绕,勾勒出怪诞而狰狞的剪影。它无声匍匐在河对岸,如同一块散发着腐朽气息的巨大阴云,沉甸甸悬在所有人头顶。它时刻提醒着我们,这片赖以生存的“世外桃源”,不过是风暴中心暂时的平静,是巨兽酣睡时,我们侥幸栖于其鼻翼之下的一隅安宁。
清理工作在近乎虔诚的麻木与专注中持续了数日。顾铭一家的别墅渐渐恢复了生气:被擦得透亮的窗户,清晰映出天空流动的云彩,仿佛要将这残存的美好牢牢锁在眼底;院子里的淤泥被一铲一铲清除,露出底下被遗忘的坚实石板路,每一块都承载着过往的烟火;屋内的灰尘一扫而空,陈旧的家具被重新归位,虽带着无法磨灭的伤痕,却终于有了“家”的模样。
这期间,两个家庭的界限在汗水与热气中悄然消融。
老板娘的厨房成了所有人的心脏,她总会用仅存的杂粮和野菜,熬煮一锅热气腾腾的汤,浓郁的香气能驱散乱世里的寒凉与不安,让每个人在疲惫后都能喝到一碗暖透心底的暖流。
周楠则带着顾铭和东方红,重新加固小区的防御工事,敲敲打打的声响终日不绝——他们检查每一处栅栏,堵上每一个疏漏,不给危险留半点可乘之机。
顾铭话依旧不多,手上的活计却异常麻利,每一次挥锤、每一次拧紧螺丝,都带着破釜沉舟般的决绝力道,仿佛要将积压在心头的不安、愧疚与悔恨,尽数灌注到这一锤一钉之中。他不再是那个逃亡路上濒临崩溃的男人,而是用实打实的行动赎罪,重新扛起守护者责任的一家之主。
孩子们成了最快的破冰船。和豆豆同龄的顾玥月,彻底迷上了豆豆那座简陋却温馨的纸箱玩具屋。她抱着自己唯一的布娃娃,像条小尾巴似的跟在豆豆、李晓玫和李晓阳身后,用稚嫩的嗓音分享着藏在心底的小秘密——关于甜甜的糖果、闪着光的星星,还有远方不知安危的父母。细犬“多多”每天昂首跟在孩子们身后,湿漉漉的鼻子、摇摆的尾巴,是这个灰色世界里最鲜活温暖的色彩,成了他们最忠诚的守护者。
然而,命运从不吝啬对幸存者的考验。安稳的日子尚未持续多久,一个坏消息如惊雷般从楼上传来——老李原本看似愈合的伤口,突然开始恶化。
起初只是伤口周围泛起透着不祥的青红肿胀,可没过多久,红肿便转为乌沉沉的紫黑,伤口处渗出黏腻的黄绿色脓水,裹挟着刺鼻的腥臭。
老李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嘴里尽是些无人能懂的胡话。
老板娘翻遍了所有药箱,只找出几片早已过期的普通消炎药,面对这种致命毒素,根本无济于事。他的女儿李小玫守在床边,那张小小的脸上写满了远超年龄的恐惧与无助,眼泪在眼眶里疯狂打转,她却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淡淡的血腥味,也强忍着不敢哭出声,生怕惊扰了本就虚弱的父亲。
“是那条四脚蛇的毒,”老板娘检查完伤口,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普通抗生素根本压不住,必须找到专门的抗蛇毒血清,或者……至少是强效的广谱抗生素和能清创的草药。”
空气瞬间凝固。文明崩坏的时代里,一片有效的药品比黄金更稀缺、更珍贵。我们现有的存货,应付日常磕碰都捉襟见肘,更别提这种一点点侵蚀生命的致命毒素。
死一般的寂静中,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窗外,投向了河对岸那片被墨绿植被疯狂吞噬的死城。
那里曾是烟火鼎盛的城镇,有设备齐全的医院,有琳琅满目的药店,有完整的医疗体系。如今,它却成了唯一可能找到救命稻草的地方,也成了未知的、危机四伏的狩猎场。希望与绝望在那里交织,织成一张巨大的网,网住了所有人的命运。
周楠眉头紧锁,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窗框,发出沉闷的轻响。沉吟片刻,他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点了点头:“我负责规划路线和接应。”他看向我,目光里带着沉甸甸的信任,不容置疑,“我们需要你和多多。多多的嗅觉和听觉比任何仪器都管用,能提前预警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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