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如期而至,驱散了最后一抹夜色,将淡金色的晨曦洒满疗养院安静的走廊。沈叙握着那个丝绒小盒,在窗前站了许久,直到第一缕阳光跃过地平线,在他沉静的眼眸中点燃两点微光。
他没有立刻行动。极致的耐心,是他刻入骨髓的本能。他将小盒稳妥地收回,如同收起一张决定命运的底牌,等待最恰当时机的亮出。
早餐时,苏晚像往常一样过来,脸上带着睡饱后的红润和看到他已经能自如活动时的欣喜。她自然地帮他调整好餐桌,将温热的粥推到他面前,絮絮叨叨地说着昨晚梦到的奇怪画面——似乎是“摇篮”里那些发光真菌变成了会说话的蘑菇。
沈叙安静地听着,偶尔应和一两声,目光却始终未曾离开她生动的脸庞。那些关乎文明存亡的沉重记忆,在她这样琐碎而充满生命力的叙述中,仿佛也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柔光,不再仅仅是创伤,也成了他们共同故事里独特而深刻的一章。
“今天感觉怎么样?医生说你下午可以再做一次全面的评估,如果数据都好,也许很快就能考虑出院了。”苏晚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
“嗯。”沈叙应道,舀起一勺粥,动作优雅,“出院后,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吗?”
苏晚托着腮,认真想了想:“先回学校看看吧,林薇薇她们肯定担心坏了。然后……想去看看陆辰,虽然他总是神出鬼没的。哦对了,周延说之前囤的咖啡豆快喝完了,得补货……”她掰着手指,计划着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小事,每一个音节都跳跃着对回归正常生活的雀跃。
沈叙看着她,心底那片被星海与规则占据的领域,无声地柔软下来。他所经历和承载的一切,不正是为了守护这样的平凡与雀跃吗?
下午的评估进行得很顺利。沈叙的身体指标以惊人的速度恢复正常,甚至某些神经反应和细胞活性数据优于常人基准线。主治医生在惊叹之余,也只能再次归因于“个体差异”和“强大的意志力”。
评估结束后,苏晚推着轮椅(在医生坚持下),带沈叙来到疗养院顶层一个僻静的、带有玻璃阳光房的小露台。这里视野开阔,可以远眺城市的轮廓和更远处若隐若现的山峦。
夕阳正在西沉,将天边的云层染成壮丽的橘红与金紫。城市的灯火尚未完全亮起,天地间处于一种宁静的过渡状态。
苏晚站在轮椅旁,扶着栏杆,深深吸了一口气,满足地眯起眼睛:“这里的夕阳真好看。比在公寓窗户看到的,好像更辽阔一些。”
沈叙没有看夕阳,他的目光落在苏晚被霞光镀上一层温柔光晕的侧脸上。晚风拂起她耳畔的碎发,她微微仰着头,脖颈的线条优美而脆弱,却又透着一股经历过风暴后的坚韧。
就是此刻了。
他轻轻转动轮椅,面向她。这个细微的动作让苏晚收回了眺望的目光,有些疑惑地低下头看他。
沈叙没有说话,只是从外套内侧的口袋里,取出了那个深蓝色的丝绒小盒。夕阳的余晖落在盒面上,折射出内敛而华贵的光泽。
苏晚的目光瞬间被吸引,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她认出了这种盒子通常的用途,一个难以置信却又仿佛早已埋藏在心底某个角落的猜测,伴随着巨大的期待和一丝慌乱,轰然涌上。
沈叙打开盒子。
那枚星辰形状的蓝钻戒指静静地躺在黑色丝绒衬垫上,在漫天霞光的映衬下,内部仿佛真有星云在缓缓旋转,深邃、神秘,又带着不容置疑的璀璨。
他抬起头,目光如同最沉稳的星空,牢牢锁住苏晚瞬间盈满震惊与水光的眼眸。
“苏晚。”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得如同穿透了时光,带着跨越了契约乌龙、心动试探、生死相依的全部重量,“我们的故事,始于一场荒谬的契约。”
“我曾以为,理性与规则足以定义一切。直到你出现,用你的画笔,你的笑容,你的坚韧,还有你那……总是出乎我意料的方式,一点点涂改了我的世界。”
“我们见过彼此最青涩笨拙的样子,也共同面对过最深的黑暗与绝望。你让我明白,守护不仅仅是一种责任,更是心之所向。你不仅是我想守护的世界里最珍贵的一部分,你本身就是我的世界重启的意义。”
他顿了顿,从未说过如此多话的唇线抿紧一瞬,再松开时,是前所未有的郑重与温柔。
“那份契约早已作废。但现在,我想和你签订一份新的、没有期限的契约。”
他拿起那枚戒指,举到两人之间,目光灼灼,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
“以星辰为证,以余生为约。苏晚,你愿意嫁给我吗?”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远处城市的喧嚣,晚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甚至夕阳沉落的速度,都变得模糊不清。苏晚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个男人,这枚璀璨的戒指,和那句她梦中或许出现过、却从未敢真切期待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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