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滨中苏友好大厦的谈判桌前，二十台风扇搅动着闷热的空气。赵红英的翻毛皮鞋踩着轻工所代表的发言稿，鞋底粘着的淬火池盐晶将二字磨成白斑。轻工所总工的白衬衫被汗水洇透，钢笔尖戳向技术标准草案：按苏联ГОСТ体系，你们的热处理曲线就是违规！
沈雪梅的白大褂突然盖住文件，X光片上的金属疲劳纹路在吊灯下投出蛛网阴影：苏联标准里可没规定用自制电渣炉！她的圆规尖划破稿纸，露出底层1958年中苏技术交接记录的复印件——某行俄文批注被汗水模糊，恰好与锅炉厂的淬火参数吻合。
窗外传来蒸汽机车的汽笛声，齐铁军扛着自制测温仪冲进会场，仪表盘上的裂纹竟与谈判桌的木纹走向一致。他摔在桌上的1979年生产日志里，夹着张王德顺的血手印收料单——那抹暗红正压在轻工所引用的苏联标准编码上。
松花江畔的露天淬火场飘着盐雾，赵红英的军用水壶砸在联合生产协议上。轻工所的技术员正在调试电渣炉，苏联进口的温控仪表突然爆出电火花，将俄文标签烧成哈尔滨锅炉厂改制的焦痕。沈雪梅的高跟鞋陷进盐渍地，听诊器按在炉膛外壳：共振频率偏差5赫兹，必须用我们的传感器！
齐铁军蹲在散热塔阴影里改装线路，发现轻工所的电缆绝缘层竟用着锅炉厂废弃的包装麻布。当他扯开线缆时，麻布纤维里抖落的钢渣在阳光下显出1976年试生产批号。赵红英突然抡起扳手砸向合作标牌，飞溅的木屑刺破轻工所代表的公文包，露出里面伪满时期满洲制钢所的技术图册。
这就是你们的技术底蕴？沈雪梅的圆规尖挑起泛黄的图纸，满洲国旗水印恰好被淬火池的反光烧穿。轻工所总工的钢笔掉进池水，墨囊爆开的蓝黑色染透了池底的盐晶，凝结成哈尔滨老城区的轮廓。
黑龙江日报社的印刷车间飘着油墨臭，赵红英的劳保手套按在联合声明校样上。标题《产学研合作新典范》的铅字间卡着半片淬火池盐晶，在顶灯下折射出王德顺尘肺病诊断书的红章。沈雪梅突然扯下排版师傅的老花镜：这里加个技术参数对照表！她摔在台上的X光片显示，合作生产的轧辊内部纹路竟与1958年中苏交接记录里的手绘曲线完全重叠。
齐铁军猫腰钻进制版室，怀里的测温仪突然报警——轻工所提供的标准数据在仪表盘上跳动成满洲制钢所的老商标。他抓起腐蚀锌版用的硝酸瓶，液体泼在联合声明上的瞬间，纸面浮现出哈尔滨锅炉厂六十年代的厂区平面图，每个车间位置都对应着满洲图纸上的炼钢炉坐标。
窗外暴雨突至，车间的铅字盘被雷声震得哗啦作响。自力更生的铅字跳进油墨槽，染黑的正是声明中轻工所承诺的技术共享条款。
深夜的松花江码头飘着柴油味，赵红英站在首批合作生产的轧辊货箱前点燃卷烟。火星引燃了轻工所提供的包装麻布，火焰中浮现出满洲制钢所董事会的合影残片。沈雪梅的白大褂掠过龙门吊，听诊器链子拖着的温度记录仪显示，货箱内金属应力值正在向1958年的标准曲线回归。
齐铁军蹲在防汛堤上调试传感器，发现江水里漂浮的盐晶正在形成哈尔滨老厂徽的图案。货轮启航的汽笛声中，王德顺的氧气瓶被推上甲板，老人枯瘦的手指突然抓住护栏，掌纹里的钢渣在月光下闪烁，与满洲图纸上的日文标注产生诡异共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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