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私人晚宴的“女主人”风波，像一场短暂而剧烈的热带风暴，席卷过后，留下满地狼藉和令人窒息的低气压。苏晚感觉自己像是被贴上了一张无形的标签，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感受到那种混合着敬畏、好奇与审视的目光。顾衍之用最直接、最不容置疑的方式，将她牢牢地钉在了他划定的位置上，让她连一丝喘息和辩驳的空间都没有。
她变得更加沉默，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试图用无尽的忙碌来麻痹自己，也试图向所有人证明，她所站的位置，靠的是能力而非其他。顾衍之对她的工作表现依旧苛求，但那种刻意刁难似乎减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令人捉摸不定的平静。他不再频繁地试探她，也不再提起任何与私人相关的话题，仿佛晚宴上那个揽着她腰际、宣称她是“女主人”的男人只是她的幻觉。
这种平静，反而让苏晚更加不安。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被蛛网缠住的飞虫，挣扎只会让丝线缠得更紧，而蜘蛛则在暗处耐心地等待着。
这天晚上，顾衍之临时有一个与北美团队的紧急视频会议，预计会开到很晚。苏晚作为助理，需要留下来整理会议纪要和相关资料。等她处理完所有工作，将最终文件发送到顾衍之邮箱时，窗外已是电闪雷鸣，暴雨如注。
豆大的雨点疯狂地敲打着玻璃幕墙，发出沉闷的巨响，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水汽之中。苏晚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接近午夜。她走到窗边，望着楼下被雨水模糊成一片光晕的街道，心里暗暗发愁。这个时间，加上这样的天气，恐怕连网约车都很难叫到。
就在这时，内线电话响了。是顾衍之。
“会议结束了。你还在公司？”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会议后的疲惫，但依旧清晰。
“是的，顾总，刚把会议纪要整理好。”苏晚回答。
“嗯。”他停顿了一下，窗外恰好一道闪电划过，映亮了他办公室的门缝。“雨很大，我让司机先下班了。你等我一下，我送你回去。”
苏晚的心猛地一跳。“不用麻烦了，顾总，我可以自己叫车……”
“这个时间，这个天气，你叫不到车。”顾衍之打断了她，语气不容置疑，“地下车库等我。”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苏晚握着听筒，听着里面传来的忙音，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他是在关心她吗？还是仅仅出于一种上司对下属的责任，或者……是另一种形式的控制？
她不敢细想，收拾好东西，乘电梯下到地下车库。空旷的车库里回荡着雨声的闷响，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寒意。顾衍之那辆黑色的轿车已经发动，静静地停在专属车位上，像一头蛰伏的猛兽。
苏晚犹豫了一下，拉开后座的门，坐了进去。
“坐前面。”驾驶座上传来顾衍之低沉的声音。他自己开车？
苏晚愣了一下，只好又下车，坐进了副驾驶的位置。
车内很安静，只有雨刮器规律摆动的声音。顾衍之专注地看着前方，操控着车辆平稳地驶出车库，汇入被暴雨笼罩的、几乎空无一人的街道。他开车的样子和他处理工作一样，冷静、精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苏晚拘谨地坐着，身体微微紧绷，目光落在窗外被雨水扭曲的霓虹光影上，不敢看他，也不敢开口说话。密闭的车厢内，他身上那股冷冽的雪松香气混合着淡淡的皮革味，无声地弥漫开来，强势地侵占着她的感官，让她无所适从。
雨水像是从天上倒下来一般，能见度极低。在一个红绿灯路口，顾衍之缓缓停下车，等待漫长的红灯。车厢内的寂静被雨声衬托得更加压抑。
忽然，顾衍之开口，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林薇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苏晚浑身一僵，猝然转头看向他。他依旧目视前方，侧脸线条在仪表盘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冷硬，但语气却异常平静。
他……他竟然会提起这个？在那样一场宣示主权的戏码之后？
苏晚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是说“我没在意”？还是问“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最终，她只是低下头，轻声说：“……我知道。”
又是一阵沉默。绿灯亮起，车辆重新启动。雨水像是要淹没整个世界。
“她父亲沈叔，是公司早期最重要的投资人之一，对我有知遇之恩。”顾衍之的声音再次响起，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有些场面，需要顾及。”
这句话，像是一块石头投入苏晚混乱的心湖。他是在向她解释晚宴上对林薇的“亲近”吗？他是在告诉她，那只是出于商业利益和人情往来的“场面”需要，与他个人情感无关？
这个认知，让苏晚的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随即又涌起一股更深的茫然。他为什么要跟她解释？她对他来说，到底算什么？一个需要安抚的、不安分的工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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