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红缨小心翼翼地探了探她的鼻息和脉搏,感受到那微弱却依旧存在的跳动,才重重地、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吐出一口浊气。她动作极其轻柔地将楚明昭放平在狼皮上,扯过斗篷严严实实地盖好。
目光转向棚屋另一端。
萧凛高大的身躯蜷缩在沙尘覆盖的干草堆里,青铜面具早已甩落在一旁,沾满沙土。那张轮廓深邃、足以令山河失色的脸上,依旧残留着不正常的红晕,但汗出如浆的状态似乎缓解了些许。他眉头紧锁,即使在昏迷中,唇线也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仿佛仍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沉重的呼吸声稍显平稳,但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深处沉闷的杂音。
林红缨的眼神复杂地在他脸上停留片刻,最终还是起身,从角落一个被沙埋了半截的皮囊里翻找出水囊,走到萧凛身边。她半跪下来,用沾湿的布巾,动作有些生硬却尽量小心地擦拭他脸上和脖颈处干涸的汗渍与污迹。
指尖无意间掠过他颈侧一道被沙尘覆盖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细长旧疤——那是前世神武门之变混乱中,某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冷箭留下的痕迹。
林红缨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前世那个风雪之夜,殿下浑身浴血被抬回将军府,颈侧这道狰狞的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浸透了衣领……她猛地闭了闭眼,强行压下翻涌的记忆和复杂的情绪,继续手中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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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在风沙退却后,呈现出一种浑浊的灰白。绿洲边缘的胡杨林被摧残得一片狼藉,折断的枝干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营地里的流民们如同受惊的土拨鼠,小心翼翼地推开被黄沙掩埋了半截的窝棚门,脸上带着死里逃生的茫然和疲惫。
就在这片劫后余生的萧索中,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嘈杂的呼喝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清晨的沉寂。
“让开!让开!”粗犷的呼喝带着沙哑的兴奋。
只见营地入口处,一队负责外围警戒巡逻的流民汉子策马冲了进来。他们个个灰头土脸,皮袄上沾满沙尘和草屑,但眼神却异常亢奋。队伍中间,一个穿着破烂羊皮袄、被五花大绑、堵着嘴的西戎汉子被粗暴地扔下马背,摔在冰冷的沙地上,激起一片尘土。那西戎汉子满脸血污,惊恐地瞪大眼睛,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为首的巡逻队长是个满脸络腮胡、名叫巴图尔的壮硕汉子,他利落地翻身下马,顾不得拍打身上的尘土,手里紧紧攥着一张边缘磨损、沾着点点暗褐色污渍的羊皮卷,大步流星地朝着营地中央那座最“坚固”的棚屋奔去。
“城主!城主!大鱼!捞着大鱼了!”巴图尔的声音如同破锣,带着掩饰不住的激动,在棚屋外就喊了起来。
棚屋的门帘被一只沾满沙尘、骨节分明的大手从里面掀开。
萧凛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身上的靛青色劲装依旧沾着汗渍和沙尘,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眼底带着浓重的倦怠和病容。白日里强行支撑的高烧显然抽空了他大半精力,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却在看到巴图尔和他手中羊皮卷的瞬间,如同被投入火炭的寒潭,骤然爆射出锐利如鹰隼的冷光!
他随手抓起门边那顶沾满沙土的青铜面具,动作流畅地扣在脸上。冰冷光滑的面具瞬间隔绝了他所有的疲惫与病态,只剩下一种渊渟岳峙、不容置疑的沉凝威压。
“说。”低沉沙哑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如同砂石摩擦,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巴图尔粗重的喘息。
巴图尔被那面具后的目光刺得心头一凛,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双手将那张羊皮卷高高捧起,声音带着发现重大秘密的兴奋:“回禀城主!沙暴刚歇,我们在西边二十里外的‘鬼哭峡’口子撞上这探马!这狗东西滑溜得很,被我们撵得慌不择路,一头撞进流沙窝里!兄弟们把他捞出来时,从他怀里搜出这个!”他用力抖开那张羊皮卷。
羊皮卷上,用粗糙的炭笔勾勒着附近沙海、绿洲和山脉的简略地形。最引人注目的是,在距离“鬼哭峡”西北方向约三十里处,一片被标记为“死亡沙旋”的区域旁边,用醒目的朱砂画着一个狰狞的狼头标记!狼头下方,以同样刺目的朱砂标注着几个扭曲的西戎文字,旁边还有用炭笔添加的、歪歪扭扭的汉字注释:
“黑狼堡·军械库·备甲三千·弓弩五百·粮秣无算·守军八百余”!
一股无形的寒流瞬间席卷了棚屋门口!连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沙尘都仿佛凝滞了一瞬。
萧凛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死死钉在那“三千甲”、“五百弩”、“八百守军”的字样上。他沾满沙尘的大手伸出,一把抓过那张羊皮地图!粗糙的羊皮在他指腹下摩擦,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他看得极其仔细,每一个标记,每一处地形,仿佛都要刻入脑海深处。
“守军配置?探马口供?”萧凛的声音透过青铜面具,听不出丝毫波澜,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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