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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回关外。天地一片苍茫混沌。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连绵起伏、如同巨龙脊背般的黑色山峦。凛冽的朔风卷着细密的雪沫,发出呜咽般的尖啸,疯狂地抽打着关隘斑驳厚重的玄黑色城墙。空气冷得如同实质的刀锋,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割裂肺腑的剧痛。
关隘之外,那片被冰雪覆盖、曾浸透鲜血的巨大冰原上,此刻却矗立着一片沉默的、由钢铁与意志组成的靛青色森林。
三千玄凰卫,身着制式靛青轻甲,外罩御寒的玄色斗篷,如同三千尊冰冷的铁铸雕像,无声肃立于漫天狂舞的风雪之中。长枪如林,枪尖在晦暗的天光下闪烁着幽冷的寒芒。没有喧嚣,没有鼓噪,只有沉重的呼吸化作一道道短暂的白雾,旋即被寒风撕碎。铁与血的肃杀之气,混合着刺骨的寒意与一种无言的悲怆,沉甸甸地弥漫在天地之间,压得人喘不过气。
她们的目光,穿透层层风雪,聚焦在冰原中央,那座令人灵魂震颤的百丈玄冰无字巨碑之上!碑身深蓝透明,布满了无数刀劈斧凿、箭矢贯穿、烈焰灼烧留下的恐怖痕迹!无数熔铸其中的断刃残甲——破碎的玄铁札甲片、断裂的枪头矛尖、扭曲变形的护心镜——如同被冻结在时光琥珀中的死亡印记,在风雪晦暗的光线下,折射出幽冷、惨烈、沉默到极致的杀伐之气!
在巨碑前方,距离碑体约十步之遥,静静矗立着一座稍小的、同样由深蓝玄冰雕琢而成的方形基座。基座之上,并非棺椁,而是那副赤红如血的残甲!甲胄被极其庄重地穿戴在特制的支架上,流线型的胸甲贴合着无形的躯体,蜂窝状的叠层甲片在冰雪与天光的映照下,折射出内敛而惨烈的暗红光泽,如同凝固的血液与不灭的火焰。左胸那道深可见骨的狰狞裂痕,无声诉说着鹰愁涧的致命一箭。整副甲胄冰冷、沉重、残破,却散发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惨烈杀伐之气与无上的孤寂威严,如同一位身经百战、伤痕累累、最终归于永恒的战士,静静地守卫着身后那座熔铸了万千袍泽英魂的无字巨碑!
风雪更疾,卷起地上的积雪,在巨大的玄冰碑体和赤血残甲周围形成一片朦胧的白色漩涡,更添几分苍凉与亘古的肃穆。
楚念立于玄凰卫阵前,面对着无字碑与赤血甲。她并未披甲,只着一身素白的麻衣,外罩半旧的玄色大氅,大氅在狂风中猎猎作响。风雪扑打在她脸上,凝结成细小的冰晶,黏附在鬓角和眉梢。她手中紧握着那杆缠绕着暗红色布条的长枪——“惊凰”,枪尖斜指身侧冻土,如同定海神针。
她微微仰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眸穿透漫天风雪,倒映着那座沉默的巨碑,倒映着碑前那副赤红冰冷的战甲。指尖,那块紧贴着肌肤的赤血甲残片,传来冰凉的触感,仿佛与碑前的甲胄产生了跨越百年的共鸣。
“师父…” 心底无声的呼唤滚过,带着百年沉淀下的厚重孺慕、无尽的孤寂,以及…一丝尘埃落定后的释然。朝堂上的惊涛骇浪,紫宸殿中的唇枪舌剑,烈祖遗诏的煌煌天威,皇帝诏书的金口玉言…最终,都化作了眼前这座碑,这副甲,还有身后这片沉默的靛青色森林。
她缓缓抬起手,并非指向苍穹,而是将手中的“惊凰”长枪,枪尾重重顿入身下坚硬冰冷的冻土之中!发出一声沉闷而坚定的钝响!
“玄凰卫!” 她的声音不高,甚至被风雪撕扯得有些模糊,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沉静力量,清晰地传入身后三千女兵的耳中,如同无形的号令:
“祭——袍泽!拜——楚侯!”
轰——!
如同沉睡的巨兽苏醒!三千靛青色的钢铁之躯,动作整齐划一!玄铁护膝撞击冻土,发出沉闷如雷、连成一片的巨响!震得脚下的积雪簌簌跳动!
三千玄凰卫,面朝无字巨碑,面朝碑前赤血残甲,单膝跪地!头颅深深垂下!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伏低,带着无上的崇敬与深入骨髓的悲怆!风雪卷过她们低垂的头颅和挺直的脊梁,卷过那如林的枪尖,发出尖锐的呜咽。
楚念立于跪伏的军阵之前,背对着她们,面对着碑与甲。她没有跪。她的身影在风雪中挺立如孤峰,素白的麻衣与玄色大氅在狂风中翻卷,如同招展的战旗。
“师父…” 她沾着雪沫冰晶的唇,极其轻微地翕动,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您看见了吗?” 目光落在赤血胸甲那道狰狞的裂痕上,仿佛穿透了百年的风雪,看到了那个深陷锦被、咳血书写遗命的身影。“女子执剑,卫国守疆…今日…已入国法!您留下的路…念念…替您守住了!”
一股巨大的酸楚与释然交织着冲上鼻尖,眼眶瞬间滚烫,却被刺骨的寒风瞬间冻结。唯有握着枪杆的手指,指关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风雪呼啸,卷过无字碑上无数冰冷的断刃残甲,卷过赤血残甲上凝固的暗褐血垢,卷过三千玄甲女兵低伏的脊背,也卷过楚念素白翻飞的衣袂。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唯有朔风的呜咽是这片白色天地间永恒的祭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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