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一个世纪。
楚念沾满冰霜的睫羽微微颤动。她没有回头,却清晰地感受到身后军阵中,一股细微的波动传来。那是新卒难以抑制的紧张与激动。她缓缓抬起手,并未拔起顿入冻土的长枪,只是用那只沾着雪沫、冰冷的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力度,轻轻抚过“惊凰”冰冷光滑的枪身,最后停留在枪尖下方三寸之处——那里,缠绕的暗红色布条早已被岁月和无数次紧握磨砺得发白。
“执剑卫国的路…” 她的声音响起,依旧不高,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的力量,穿透风雪的屏障,清晰地送入身后每一个跪伏的女兵耳中,也仿佛在对着碑前那副赤血残甲低语,“…从来都不是坦途。风雪如刀,前路莫测,血与火…是唯一的薪柴。”
她微微侧身,目光如同实质的暖流,精准地落在一个跪在第二排、身体因寒冷和激动而微微颤抖的年轻女兵身上。那女孩不过十六七岁年纪,脸庞冻得通红,紧握着枪杆的手指关节发白,眼中却燃烧着炽热的火焰,如同当年初入讲武堂的自己。楚念看着她,仿佛看到了百年前,那个蜷缩在暖阁赤血甲旁、瑟瑟发抖喊着“冷”的小小身影。
“怕吗?” 楚念的声音透过风雪传来,并非质问,而是沉静如水的陈述。
那年轻女兵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沾着雪沫的嘴唇翕动了一下,想大声回答“不怕”,却在对上楚念那双仿佛能洞穿灵魂的黑白眼眸时,所有豪言壮语都堵在了喉咙口。最终,她只是用力地、重重地摇了摇头,眼眶却瞬间红了。
楚念覆盖着冰霜的唇角,极其微弱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弧度里没有责备,只有一种历经沧桑后的理解与期许。
“师父当年说过,” 她的声音在风雪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传承的力量,“真正的‘武’,并非只为杀人。手中的刀剑…若能永不出鞘…方为至境。”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副赤血残甲,仿佛在与那个早已消散的灵魂对话,“您的剑…念念…还有她们…会替您…握下去!让该出鞘时…锋芒毕露!让该归鞘时…山河无恙!”
话音落下的瞬间——
“唳——!”
一声清越悠长、穿透力极强的鸟鸣,陡然撕裂了风雪的呜咽,从无字碑林深处响起!
只见一道青翠如翡翠、拖着长长华丽尾羽的影子,如同划破混沌的流光,猛地从碑林间冲天而起!它灵巧地盘旋着,在漫天飞舞的雪沫中穿梭,青色的羽翼在晦暗天光下流转着炫目的光晕,如同传说中象征祥瑞与传承的神鸟——青鸾!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神异景象吸引!连跪伏的军阵都产生了一丝细微的骚动。
青鸟在无字碑和赤血残甲上空盘旋数周,清越的鸣叫如同天籁。蓦地,它俯冲而下,速度惊人!目标并非楚念,而是那个刚刚被楚念注视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的年轻新卒!
在女孩惊愕的目光中,青鸟轻盈地擦着她的肩头掠过!尖喙一张,一件东西飘飘悠悠,恰好落在了女孩因紧张而微微摊开的、冻得通红的手心里!
那东西轻飘飘的,是一角明显被撕裂的、泛黄发脆的旧纸。纸张边缘毛糙,显然年代久远。上面用一种极其复杂优美的方块文字,书写着几个残缺的字迹。旁边,还有用细密的墨笔以工整的英文添加的注释痕迹,依稀可辨:
“…训:…武…非…杀…止戈…为…武…薪火…永…传…”
正是百年前,楚明昭亲笔所书的《讲武堂训》残篇!不知何时,被何人带至海外,又不知如何,竟被这神异的青鸟衔回,跨越万里重洋,于此刻,落在这雁回关外风雪之中,一个初执剑的新卒掌心!
风雪在这一刻似乎凝滞了。
楚念的目光,从女孩掌心那片泛黄的残纸,缓缓移向那道在碑林风雪间再次振翅高飞、朝着更辽阔天际远去的青色流光。她覆盖着冰霜的脸上,那抹微弱的弧度终于清晰地绽开。她猛地抬手,拔起顿入冻土的长枪“惊凰”!枪尖在风雪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寒芒,直指苍穹!
“薪火——永传——!”
清叱声如同凤唳,撕裂风雪!
枪尖倏然下移,带着千钧之力,却又无比精准地,轻轻点在了那个捧着残纸、兀自处于巨大震撼与茫然中的年轻新卒身前,冰冷的冻土之上。
“接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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